小飞鸣 作品

王妃

王妃

“老师!我回来了!”

听到门外的声音,正在悠闲喝茶的李祯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慌慌张张跑去开门,发现门口果真是宋知意。

李祯上下打量了他两眼,惊愕道:“你不是在北关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宋知意轻车熟路地进门找到李祯房内的暗门机关,道:“一会儿边走边跟您解释吧,我现在得进宫见陛下。”

李祯没有拦着,只跟在他身后感叹道:“两年不见,你倒是沈稳许多,胆子也越发大了。”

上回宋知意走过一趟密道,这次再走,心境已是完全不同了,也不再忐忑。印象中很长的暗道似乎一下就走到了尽头,宋知意扣了下门,外头很快传来说话声:“应是国子监的李博士找陛下下棋来了,小人去看看。”

门很快被打开,赵常侍和宋知意四目相对片刻后,门就被啪地一声关上,传来赵常侍略显慌张的声音:“陛下,有刺客……”

李祯叹口气,上前一步道:“赵常侍,赵常侍,我在后头呢!这是丹山县的宋知意,我学生!”

……

圣上身着一身淡青常服,手握书卷,调侃方才被误认成刺客的宋知意道:“还好你老师跟着一起过来了,不然你这次说不定还没见到朕,就先被禁军包抄了。”

宋知意忙道歉道:“是臣太莽撞了,擅离职守,一心急着回京进宫见陛下,让陛下和赵常侍都受了惊吓。”

圣上点点头道:“无妨,你来的正好,沈鹤轩写的折子和北关的战报方才送到我这里来。”宋知意这才注意到桌案上摆着一插着羽毛的信件,看来就是北关送来的战报了。不过方才他一路进宫并没有听到大街上的百姓有人在议论北关大圣之事,想来这战报应是秘密进宫直接送往圣上这里了。

赵常侍呵呵笑道:“小人这几年记性也越发不好了,所以方才一时没有认出来。不过宋知县在北关这两年变化倒是很大,与之前是完全不一样了。”

“确实如此,如今的气质,倒是像可以独当一面了,”陛下赞许地看着宋知意,说完又正色道:“说说吧,突然从北关回来,是为何事?”

“臣有两件事要禀陛下。一是要贺陛下,陛下所忧心之事已解决,与秦王合谋之人已在上月与北虏的大战时被俘获,其身份是北虏可汗阿木尔的弟弟,北虏的右贤王,现已被押入北关大狱内,阿木尔也愿对大周俯首称臣,绝不会再南下发起战事。”宋知意说完,在一旁的李祯神色一喜,也忙上前向圣上道贺。

宋知意话锋一转,又接着道:“臣亲下狱去审了北虏的那位右贤王,他说秦王所藏之兵,不止在北虏。北虏私兵皆由他替秦王掌控,但却并不知其他的私兵在何处,并说秦王可能还有后招。臣拿不定主意,又恐将此事写在信中会在途中泄露,於是便日夜兼程赶回京城向陛下禀明此事。”

“秦王……”圣上听完,发出沈沈一声叹息。秦王是先皇后的孩子,世人皆知陛下一直对先皇后爱重有加,自她去世后后位一直空悬。想必陛下看到秦王如此,心情定然是难以言述的。

众人也不敢多说,直到陛下再度发话,道:“宋爱卿,你见过此人,私兵你也接触过,从北关回京城的路上,可有想到什么法子?”

宋知意对此早有准备,不过还是假装犹豫了再三,才道:“臣……有一计策,不知陛下是否愿意一听。”

“且说说吧。”

“臣想,如果直接审秦王是问不出什么来的,不如旁敲侧击,从秦王妃入手。”其实陛下早知秦王有反心,迟迟不出手,宋知意猜测一是因为还未摸清秦王底细,怕打草惊蛇,二更是因为还有一层父子情分在,就算陛下对这个儿子失望,也会顾忌早逝的先皇后。所以宋知意想出的这个法子,应该是契合陛下心意的。

果然,圣上点头示意他继续说。宋知意将这个琢磨了很久的计划全盘托出,他说着,在场之人莫不跟着点头。最后待他说完,圣上则道:“你方才说需要一个中间人,你以为何人能胜任?”

宋知意答道:“臣有一个人选,太常寺寺丞傅元杰,他是秦王妃之弟,又与臣是交好的同窗,年纪轻,明事理,说动他应该比较容易。”

“既然你这么说,那此事便全权交由你去办吧,一会儿我给你写一份手谕。”圣上挥挥手,似乎是有些头疼,赵常侍马上就递了药瓶过来。

圣上服下药后,又问道:“你方才说有两件事,还有一事是什么?”

“臣,”宋知意见圣上这幅样子,有些犹豫道:“此事是关於臣的表弟,翰林院江守徽。”

“哦?”圣上不知为何,像突然来了精神似的,双上放在桌上,身体也略略向前倾了些。

宋知意赶紧有些奇怪,纠结之下,还是道:“此事,下回我带他向陛下亲自说吧。”

“不必,你大胆地说吧。”宋知意为料到圣上如此积极,甚至眼里还闪过一丝光来。就连在一旁的李祯也来凑热闹,道:“是啊,你有什么事就跟陛下说吧。怎么说这次北关大胜你出了不少力,陛下对你还是很宽容大度的。”

李祯添这么一嘴,宋知意更觉不对。正在苦想之时,他的心中突然心中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江阁老是圣上师长,江守徽则是江阁老的后辈,难道圣上已经……

……

宋知意出宫后,只觉心里的石头终於放下,轻松许多,连步履都跟着有些雀跃起来。他拿着手谕,直奔傅府。

翌日,重歌楼内,傅元杰忐忑地坐在最里间的包房内。昨夜宋知意跟他说的一番话他到现在都难以相信,若不是见到陛下的手谕,他只会觉得宋知意在骗他。

“六爷,王妃来了。”门外,傅家的仆从喊道。

傅元杰这才回过神来,道:“快请姐姐进来。”

很快,一上着桃红对襟衫子,下穿柳绿鹦鹉衔桃裙的年轻妇人便进来了,她扶了下鬓发间的簪子,看了一眼傅元杰,这才姗姗坐下,开口道:“六弟弟,这么急着找我来,还不让我的侍女们进来,是有什么要事要跟我说啊?”

“大姐姐,”傅元杰看着面前的傅元霜,只觉得难以开口,半晌才道:“是关於秦王殿下的事。”

傅元霜一边把弄这自己涂着丹寇的指甲,一边漫不经心道:“又要我去跟王爷说什么?”

傅元杰没料到傅元霜是这个反应,自己印象中的大姐姐一直是温和的,对弟弟妹妹总是关爱有加。他一时被哽住,整理好思绪才道:“不是要说什么。是,是我昨夜听说了一些关於殿下的事情,圣上迟迟不立储,殿下似乎…有不臣之心。”

“所以呢?”傅元霜语气淡淡,似乎一点都不惊讶。

而傅元杰则是讶异於她的反应,结巴道:“所以…所以若是大姐姐知道些什么,一定要说出来,早做准备。要是真有一日事发,大姐姐也好保全自己。”

“我明白了,”傅元霜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直视傅元杰道:“六弟弟,你是希望我能告诉你们我的夫婿在私下谋划些什么事情,对吗?你们知道了,好去像陛下禀报,这样也不会牵连到傅家,对吗?”

她的语气越来越近乎逼问,傅元杰不敢说话,只点点头。可这一动作却不知为何,让傅元霜突然笑出声来,又似嘲讽,又似怜悯。傅元杰被她这笑声弄得不知所措,讪讪道:“大姐姐,我说了什么好笑的话吗?”

“好笑?”傅元霜听了,终於止住了笑声,柔声道:“六弟弟,我只觉得可笑。我在你,还有父亲,母亲眼中究竟是什么?需要时,不顾我的意愿,便把我嫁给秦王,来保傅府的一身尊荣;不需要时,不顾我的安危,便让我抽身离开,盼着我来保全傅家不受牵连。天底下,哪里有这样好的事情呢?”

傅元杰就是再迟钝,也听出了傅元霜话里的怨气了,忙道:“大姐姐,你误会了,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我们都盼着你过得好,只是现在秦王他狼子野心,我怕大姐姐你继续待在他的身边,也会被其波及。”

“盼着我过得好?”傅元霜反问,见傅元杰猛地点头,嘲弄一笑,摇摇头道:“六弟弟啊,你是不是真当我是个傻子。你也入朝为官好几年了,有些事,父兄肯定也告诉你了。你是不知你约我相见的重歌楼是晋王的产业,还是不知秦王疑心病最是重,我此番应你的邀前来,回去又要想多少法子才能让他不要疑心我这个枕边人?你当真是盼着我过得好。”

“晋王?我不知……”傅元杰慌忙摇头辩解,又想起什么,马上道:“大姐姐,殿下他为何会疑心你?你们不是……”

“不是什么?你知道为什么我成婚十馀载,至今没有孕吗?就是你口中的殿下授意的……哈哈哈哈哈哈……”傅元霜说到最后,又低声笑起来,样子看着有些恐怖。

傅元霜的一席话把傅元杰说懵了,可她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又将目光移向傅元杰身旁站立的小厮,道:“还有他,他根本不是你身边人吧。呵呵,六弟弟,你以为这些小伎俩能瞒过我吗?”

傅元杰眸中闪过惊惶,望向自己身边的小厮,那不是别人,正是昨夜来找他的宋知意。只见他缓缓上前,对傅元霜道:“王妃先不要激动,我们有事好商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