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我愿意替小五承受惩罚！我愿意替小五受过！”
奉天殿外，朱棣还在一遍遍的重复着这句话。
朱元璋的思绪突然被朱棣领罚之声所打断，顿时心生不快。
“我看你能跪多久！”朱元璋来了火气，之前是一个儿子忤逆他，现在又来了一个。
想到那个忤逆他的儿子——朱小五，朱元璋又陷入了自我世界当中。
他在心中想着未能对儿子说出口的话：
“我在世时会护着你，我去世后，朱标这个当大哥的也会继续护着你！”
“为什么你偏要急于证明自己？”
“还要通过朱标向我传递这个信息，证明你比你大哥更出色？”
“你还将你大哥视为大哥吗？！你还将我当作你的父亲吗？！”
本就多疑的朱元璋，在内心里，认定了朱肃已心生异心。
他暗自决定助长朱肃的野心：
你救了常遇春，这份恩情他自然会报答，但这还不够。
那么，我就成全你之前的玩笑话，把徐妙云也嫁给你！
两位大将军站在你身后，这能否激发出你的野心？
朱元璋，这位从底层一路攀爬至权力顶峰的枭雄，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决绝与深意。
权力的游戏，不是你朱肃能随便掺和的。
我心中的继承人，只能是朱标，这是铁定的事实。
他继续想着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你那点小心思，以为我不知道？
以为在醉仙楼偶遇徐妙云，就能让我对你刮目相看？
徐达进殿报告的那些巧合，在我看来，不过是你的诡计。
你是想看看我是否会因你的‘表现’改变主意。
想起接到朱肃书信的那一刻，朱元璋又火从心起：
两百万白银，你当我是什么人？可以收买。
不过，看在你还算有诚意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但别想太多。
“来人，将朱棣拖出去杖责三十下！”
朱元璋还是因为朱肃的事情，火气无法发泄，迁怒于了朱棣。
谁让他自愿领罚，果然都是朕的好儿子，朱元璋如是想着。
“把朱肃带来！”想起马皇后的叮嘱，朱元璋揉了揉脑袋，这个让人头疼的朱小五，真是让人又气又爱。
其实朱肃若真的对李善长下手，那么这步棋可就算错了。
身为皇子，沾上谋害功臣的污名，他的前程便会因此蒙上阴影，永无翻身之日。
他的勃勃野心，就会像荒野中的孤狼一样，一旦倒下，便会无人记得，随风消散。
但事实上，朱肃并未对李善长下杀手。
朱元璋虽然有些吃惊，但对他来说，朱肃这种羞辱李善长的方式，带来的影响甚至超过了直接取其性命。
朱肃的行为，无疑已经让他和群臣之间产生了裂痕，虽然过程有些复杂，但他的目的似乎已经达到。
家族内部的纷争不会在自己的儿子们之间发生，这让朱元璋略感安慰。
直到现在，朱元璋才慢慢明白过来。
朱肃竟然是有意放李善长一条生路！
这一切，让朱元璋意识到，他的儿子或许并不在乎与群臣的裂痕，也不在乎将来可能落下的恶名。
那么他到底想做什么？
是打算先放走李善长，然后再找机会拉拢，还是仅仅是以此为借口，在暗中向自己挑战？
难道他想再次让中原大地烽火连天？
朱元璋甚至不敢继续想下去。
但不管他的想法如何天马行空，眼前的事实却是，坐在这里的，只是一个空腹忍受饥饿的十三岁少年。
他是自己的儿子。
回想起马皇后的交代，朱元璋轻轻叹气，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摸出一个布包，里面包着的是一张烤得焦黄的白膜。
“来，吃这个。”
他将布包递给朱肃，眼帘微垂，尽量掩饰着眸中的痛惜之情。
朱肃接过烤白膜，小口咬了几口，却似乎难以下咽。
朱元璋看着他即便饥饿也挑剔的样子，心中不禁有些无奈……
但还是从袖子里取出一张油纸包，打开来，露出一块金黄酥脆的肉块，放到了朱肃的手中。
那是他特意从御膳房带来的酥肉。
朱肃三两下就将烤白膜和酥肉吃光，父子俩又恢复到了先前的样子。
朱元璋看着朱肃嘴角残留的油渍，不由分说地拿起他擦手的布帕，轻轻地擦拭干净。
朱肃的身体在父亲的擦拭下，显露出一种孩子气的别扭，朱元璋看着，心里不禁感叹，上次这样照顾他，似乎已是多年以前。
“长大了……”他心里想着。
随后，朱元璋再次开口，问出了那个将影响他们父子命运的问题：
“我再问你一次，为什么放过了李善长？”
“他的罪行不足以判他死刑，他是打下江山的功臣，他曾与您并肩作战。”
朱肃回答
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坚定：
“他好不容易跟随您打下天下，享受了几日安宁？”
朱肃的话中，透露出他心中的真实想法。
“你没必要解释这是为了给你爹留个好名声，否则以我以前的火爆脾气，现在都可能追到凤阳把人杀了。”朱元璋直接说道。
“就这些？没有其他理由？你和你大哥的说法可不一致。”
朱元璋目光锐利地盯着朱肃。
果然，他没有在朱肃脸上看到任何惊讶的表情。
“我说李善长自取灭亡，但并没说就要他的命。”
“他被从丞相的位置上拉下来，不就够了吗？”
“他也不容易，换做是我，先被李景隆那样的混账摆一道，再被我这样的纨绔子弟侮辱……”
“哪怕我是出于好意，让他名声扫地，但至少他最后保住了一条命。”
“这样的结果，又能比死好多少？”
朱肃的回答，让朱元璋感到在意料之中。
“他们利用妙云来对付徐家，甚至是你父亲，你不感到愤怒吗？”
朱元璋满脸疑惑。
“李佟已经死了，李祺被我折断了一根手指，李善长在我这里所受的侮辱，可以说已经让他失去了做人的尊严。”
“父亲，我还需要做什么？杀人不过头点地，难道我还要去挖他家的祖坟吗？”
朱肃有些不耐烦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