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北霆的目光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楚昔薇牢牢笼罩。
那眼神里有失望，有痛楚，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阴鸷。
他一步一步，缓缓走到病床前，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她整个人吞噬。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楚昔薇，你看着我的眼睛。”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力。
“再告诉我一次，你不认识他。”
楚昔薇的心脏猛地一缩，垂在身侧的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床单。
她抬起头，强迫自己迎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心脏跳得飞快，脸上却依旧维持着那份该死的平静。
“宴总，我说过了，不认识。”
“你到底想从我嘴里听到什么？”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
“是想让我为了让你满意，胡乱编造一个名字出来吗？”
“还是说，你觉得全世界的人都想害你，而我，就是那个帮凶？”
宴北霆被她这番话堵得胸口发闷，一股无名火直冲天灵盖。
帮凶？
她竟然用这种词来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猛地俯下身，双手撑在她的身侧，将她困在自己和病床之间。
属于他身上的冷冽气息瞬间将她包围。
“楚昔薇，你非要用这种话来刺我？”
他的眼眶泛红，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和浓浓的疲惫。
“你知不知道，我找到你的时候，你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我当时……”
他的声音哽住了，后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
那种心脏骤停，灵魂被抽空的恐惧，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楚昔薇看着他眼底翻涌的痛苦，心口的位置，传来一阵细密的刺痛。
她狼狈地移开视线，声音干涩。
“我说了，谢谢你救我。”
“但一码归一码。”
“宴总，我累了，真的累了。”
她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深深的疲倦，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
“我不想再跟你争论这些，我现在只想好好休息。”
“至于绑匪的事，那是警察和你的事，我无可奉告。”
她说完，便闭上了眼睛，一副拒绝再沟通的姿态。
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彻底点燃了宴北霆的怒火，却又让他无处发泄。
他看着她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和那微微颤抖的睫毛，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心里的怒火被心疼和无力感取代。
他还能怎么样呢？
打她？骂她？
他舍不得。
宴北霆缓缓直起身，深深地看了她许久，眼底的情绪复杂翻滚。
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声音沙哑得厉害。
“你好好休息。”
“这件事，我会查清楚。”
“不管你到底在隐瞒什么，不管那个人是谁，我都会把他揪出来。”
“到时候，我希望你不要后悔。”
说完，他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
“砰”的一声，房门被关上。
隔绝了两个世界。
直到那沉重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楚昔薇紧绷的身体才猛地一松。
她缓缓睁开眼，空洞地望着天花板，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没入发间。
她没有力气逃跑，也不想跑。
她现在只想躺着，就这么躺着，养好身体，然后……再做打算。
只是，宴北霆最后那句话，像是一根刺，深深扎进了她的心里。
后悔？
她当然会后悔。
可她没有选择。
天花板的白，刺得她眼睛生疼。
眼角的泪痕早已干涸，留下一片紧绷的冰凉。
楚昔薇缓缓转动着眼珠，视线落在床头柜上。
宴北霆离开时，将她的手机放在了那里。
屏幕上还有几道细微的裂痕，是挣扎时留下的印记。
她撑着酸软无力的身体，一点一点地挪过去，伸长了手臂。
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金属外壳时，她浑身打了个冷颤。
拿到手机，开机。
屏幕亮起，映出她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楚昔薇面无表情地划开屏幕，通讯录里，一个名字被她置顶了许久。
白水水。
她的指尖悬在那个名字上，微微发颤。
不是害怕，是愤怒。
是滔天的恨意。
她深吸一口气，拨通了那个号码。
“嘟——”
响了没两下，电话就被接通了。
“昔薇？真的是你？你怎么样了？我给你打电话一直打不通，我都快急死了！”
电话那头，白水水的声音充满了恰到好处的担忧和急切，演技堪称完美。
若是从前，楚昔薇或许会被她骗过去。
但现在……
“白水水。”
楚昔薇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收起你那套惺惺作态的嘴脸，我听着恶心。”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
过了几秒，白水水才用一种无辜又受伤的语气开口。
“昔薇，你在说什么？我我只是担心你。”
“担心我？”
楚昔薇冷笑，笑声嘶哑又尖锐。
“是担心我没死成，坏了你的好事吧？”
“你胡说八道什么！楚昔薇，你是不是伤到脑子了！”
白水水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冤枉的恼羞成怒。
“我懒得跟你废话。”
楚昔薇懒得再跟她演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那两个绑匪，已经被警察抓了。”
她撒了个谎，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们把你供出来了。”
“不可能！”
白水水脱口而出，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惊恐。
这三个字，就是最好的罪证。
楚昔薇嘴角的弧度更冷了。
“没什么不可能的。”
“白水水，你大概不知道吧，其中一个绑匪，偷偷录了音。”
“你吩咐他们，就算拿不到钱，也要撕票。”
“啧啧，真是最毒妇人心啊。”
“你血口喷人！我没有！”
白水水彻底慌了，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有没有，不是你说了算。”
楚昔薇慢条斯理地，享受着猎物落入陷阱的快感。
“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
“一个让你赎罪的机会。”
“什么机会？”白水水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一千万。”
楚昔薇清晰地吐出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