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北霆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握着手机的手背上，青筋一根根暴起，骨节因为用力而寸寸泛白，手机外壳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空气，凝固了。
电话那头的人，连呼吸都不敢，只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足足过了半分钟，宴北霆的声音才重新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淬了毒的冰碴子。
“你再说一遍？”
“宴总，夫人她真的不见了！我们发现的时候，房间的门开着，大门也……”
“废物！”
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
宴北霆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把将桌上所有的文件、烟灰缸、水杯……所有的一切，都狠狠地扫落在地！
噼里啪啦的破碎声响彻整个楼层。
“一群饭桶！连个人都看不住！”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一双黑眸里燃着滔天的怒火，那眼神，像是要将电话那头的人活活撕碎！
他怎么敢的？
他那个愚蠢的母亲，怎么敢跑出来的！
她难道不知道自己差点害死了楚昔薇肚子里的孩子吗？
她难道不知道楚昔薇现在最不想见到的就是她吗？
她现在跑出来，是想干什么？
去医院“负荆请罪”？还是去把所有的事情搅得更乱？
一想到楚昔薇可能会再次受到刺激，宴北霆的理智就瞬间崩断。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
“就算是把整座城给我翻过来，也必须把人给我找到！”
他的声音嘶哑，充满了暴戾和不容置喙的命令。
“封锁所有出口！机场，车站，高速！一只苍蝇都不许给我放出去！”
“还有！”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也更危险。
“医院那边，给我加派人手！二十四小时盯着！要是让我母亲靠近病房一百米内，你们所有人都给我滚去非洲挖矿！”
挂断电话。
宴北霆一拳狠狠地砸在红木办公桌上。
“砰！”
坚硬的桌面瞬间凹陷下去一块，裂开几道狰狞的纹路。
他赤红着双眼，喘着粗气，周身都散发着毁灭性的气息。
楚昔薇……
他绝对，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到她。
任何人！
包括他那个，愚蠢至极的母亲！
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无孔不入。
楚昔薇靠坐在病床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
灰蒙蒙的天，像她的心。
门外，两个小护士压低了声音在交头接耳，但在这过分安静的走廊里，她们的对话还是断断续续地飘了进来。
“听说了吗？宴家的老夫人，从养老院里跑了！”
“我的天！真的假的？那不是宴总亲自关进去的吗？安保那么严，怎么跑？”
“谁晓得呢。豪门里的水深着呢。”一个护士的声音带着点儿说不清的嘲弄，“说是跑了，谁知道是不是故意放出来的呢？”
“故意？为什么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唱双簧呗。一个关，一个跑，再来个负荆请罪，博取同情。不然里面这位，能这么轻易原谅他们家？”
“你是说这是演给咱们病房里这位看的？”
“嘘！小声点！不想干了你！”
后面的话，楚昔薇听不清了。
也不需要再听了。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至极的弧度。
演戏？
唱双簧？
原来如此。
她就说，宴北霆怎么可能真的那么狠心，把自己的亲生母亲关起来。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
先是让她恨透了宴夫人，再让那个女人跑出来，上演一出母子决裂、痛哭流涕求原谅的戏码。
到时候，他宴北霆再做好人，从中调停。
她楚昔薇，就该感动得热泪盈眶，原谅这一切，继续做他那个被蒙在鼓里的、愚蠢的妻子。
好。
真是好一盘大棋。
她攥紧了身下的床单，指节根根泛白，胸口那块被挖空的洞，又开始漏出刺骨的冷风。
“吱呀——”
病房门被推开。
宴北霆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他眼底布满血丝，脸色差到了极点，但还是努力想挤出一个温和的表情。
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楚昔薇冰冷的声音就砸了过来。
“是你放她出来的，对不对？”
宴北霆的动作猛地一僵，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他抬头，对上楚昔薇那双清凌凌的、充满了嘲讽和厌恶的眼睛。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说，你妈。”
楚昔薇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刀子。
“是你，故意放她出来的。”
不是疑问句。
是陈述句。
宴北霆胸口那股压抑了一路的滔天怒火，被这句话瞬间点燃，又被一股巨大的荒谬感给浇灭。
他觉得可笑。
天大的可笑！
“楚昔薇，你是不是病得脑子都糊涂了？！”他低吼出声。
“我糊涂？”楚昔薇冷笑，那笑意不达眼底，反而让她的脸更显苍白，“我看，把所有人都当傻子的人，是你宴北霆吧？”
她掀开被子，赤着脚就要下床，被宴北霆一个箭步冲上来按住。
“你干什么！”
“你别碰我！”楚昔薇厌恶地甩开他的手，“怎么？戏台子都搭好了，现在是想押着我这个观众去看戏吗？”
“什么看戏！你他妈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宴北霆彻底失控了。
他刚刚才因为那个女人跑出来而暴怒，恨不得毁掉一切。
可他最在乎的人，却用最诛心的话来指控他！
“我胡说？”楚昔薇直视着他赤红的双眼，毫不畏惧，“你们宴家人，不就最擅长演戏吗？你妹妹把我送到别的男人床上，你母亲害我差点流产，现在又轮到你了，导演一出‘慈母悔过’的苦肉计？”
“宴北霆，你累不累啊？”
“为了不离婚，你真是煞费苦心！”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宴北霆的心上。
他高大的身躯晃了一下，看着眼前这张倔强又冰冷的脸，一股无力感席卷全身。
他猛地抬起自己的右手，伸到楚昔薇面前。
手背上，指节处，一片骇人的红肿和破皮，甚至还在微微渗着血丝。
“你睁大眼睛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