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兰成的手垂下，向来阴郁的眸子此刻黯淡下去。
窒息的感觉此刻笼罩着他，萧兰成看着眼前女人的脸色一点点白下去。
太医们上前探她的鼻息，一脸惶恐：“娘娘，娘娘没气了……”
长乐宫的宫人立刻跪在地上，哭成一片。
萧兰成整个人身子一僵，面色如灰。
一向如天神一般的男人，像是被人抽干了所有意气风发。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缓缓走出长乐宫。
陈宇从未见过他这副样子，伸出手想扶住他。
一下子丧妻丧子，这样的苦痛，谁都体会不了。
尤其，娘娘是陛下心上挚爱。
男人回到未央宫，遣走所有人，声音死寂一样的平稳。
“陈宇，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是。”
男人从龙椅旁的暗格下取出一张明黄的符纸，陈宇瞥了一眼，心里疑惑这东西是什么。
紧接着男人取出随身的匕首，狠狠地刺入自己的心头！
“陛下！”陈宇立刻上前阻止，“陛下这是做什么？”
在他眼里，陛下就算对皇后娘娘有情，也会恪守自己身为天子的职责。
萧兰成仿若什么都听不见，目光紧紧盯着面前的黄色符纸。
耳边传来荷华在那日说的话：“若你真的想让你的妻儿存活，只有生死符可以帮你。你用心头血写上你想护着人的名字，然后燃尽，以命换命。”
以命换命。
萧兰成当时对这方法嗤之以鼻，他会好好照顾他的妻子儿女。
可到了这个地步，他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
萧兰成用心头血写下虞青棠的名字，恍惚一下。
因为不知男女，所以他还未给孩子起名字。
男人思量过后，在上面写下两个名字，萧长安，萧长景。
陈宇看着这一切，明白过来他在给皇后娘娘和皇嗣祈福。
但他没见过这样的祈福。
燃尽。
符纸烧得一点都不剩。
萧兰成的目光紧紧跟随着符纸。
若有天命，就让这气运庇佑他的妻子儿女吧。
长乐宫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立刻有人来未央宫道喜。
“陛下大喜啊，皇后娘娘无事，公主和皇子已经平安降世！”
陈宇面上也露出大喜的神情，可一想到刚刚……
莫非……
萧兰成眼底情绪复杂深邃。
许久以后，缓缓起身。
他一步一步向外走，走得很慢。
“陛下。”
陈宇眼底露出巨大的震撼，“陛下，您……”
“朕恐怕——。”萧兰成声音轻和，“传旨，皇子萧长景封为太子。”
虞青棠很快就醒来，明明先前快没了气息，可突然像是一只有力温暖的大掌将她从生死边缘中拉了出来。
如愿抱着两个小孩给她看：“真是上天保佑，娘娘真是受苦了。”
虞青棠看了看两个孩子，忍不住捏捏他们的小脸。
“陛下已经取了名字，公主早生，叫长安，而太子殿下叫长景。”如愿顿了顿，又说，“两个孩子真是福大命大，陛下很疼两个孩子呢。”
“陛下在哪儿？”
“听说前朝有事，陛下一时脱不开身。”如愿宽慰她，“娘娘休息吧，刚生产完自然辛苦。”
虞青棠摇摇头，目光紧紧盯着两个孩子。
她的孩子，差一点点就留不住了。
天命眷顾。
长安很活泼，一个劲儿地爱笑，倒是长景，刚出生就板着个脸。
这神态真是像极了萧兰成。
傍晚的时候萧兰成来到长乐宫，虞青棠将两个孩子抱给了萧兰成，男人一看皱起眉头：“怎么长得这么丑。”
女孩丑，男孩更丑。
虞青棠听不得这话：“刚出生没长开，以后就好啦！”
萧兰成摩挲着两个小孩的脸蛋，长安仿佛知道这是父皇，笑得很活泼，反倒是长景，小小年纪一脸严肃。
“这孩子，看起来就倔。”萧兰成说自己的儿子，转而又逗小长安。
“他还这样小，陛下就封了太子，是否为时过早。”
“朕的孩子，不会差。”
虞青棠知道，萧兰成身为皇帝，他的文韬武略，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虞青棠摸了摸小长景的脸蛋。
太皇太后很是高兴，就连太后也送来了贺礼。
“这两个孩子算是保住了虞家的荣华富贵。”太皇太后眼角泛着泪光，“有了太子，咱们南虞就能称得上高枕无忧，可你哥哥那边……”
“哥哥他不是任性的人。”虞青棠想起虞家就头疼得很，“您放心，我会劝陛下。”
太皇太后重重地叹一口气：“哀家活不了多长日子了，以后虞氏一族的安危就要靠你和青江来保护，你不仅是虞氏贵女，还是大梁的皇后，咱们这些女子没有别的选择。”
“青棠明白。”
虞青棠身体恢复的很快，半月之后就能下地走动。
照顾她的姑姑都很吃惊：“按理说，妇人产子对身体大有损伤，娘娘看起来气色真好，太子和公主都是有福的孩子。”
虞青棠随口一问：“都会受损吗，很严重吗？”
姑姑摇摇头：“大都多多少少会有，像娘娘这样的还没见过。”
哦，大抵是她运气好吧。
虞青棠吩咐如愿：“去请陛下，今日本宫亲自下厨。”
两个孩子没出生的时候，整日赖在她宫里。现在孩子出世，倒是不见他人影。
“听闻皇后想见朕？”男人嘴角噙着笑，黑曜的瞳眸下酝酿着浓稠的情感，“想朕了？”
女人笑得明艳大方，比之生产之前更有韵味：“是啊，陛下都好几天没来见青棠了，青棠当然想念陛下啊。”
祸水。
萧兰成脑中闪过这个想法，随即扣住她的脸深深吻了下去。
虞青棠当然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红了一张脸。
“这两个孩子真是让朕忍的辛苦，”男人轻笑道，“等到皇后身子好了，朕要天天把皇后放在身边。”
虞青棠并没有什么害羞的表情，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好啊，青棠恭候陛下。”
萧兰成依旧笑着，不过面容蒙上一层模糊的薄雾：“朕带了些奏折来，皇后给朕研磨。”
虞青棠其实很懂分寸，除了虞家的事情，朝政上的她一律不会插手。
只是今日萧兰成怪得很，处理政事的时候还专门问了她的意见。
虞青棠眨眨眼睛：“陛下同青棠说这些说什么，臣妾怎么管得了这些事情。”
萧兰成垂眸，掩下所有的情绪。
是啊，若是让她执掌朝政，恐怕宗室不会愿意。
“若是有一天，朕走在皇后前面的话，你会怎么办？”
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呐。
虞青棠知道，再怎么样，他不会愿意看到一个过于强势执掌朝政的女子。
“唔，到时候臣妾可能会整日吃斋念佛，”虞青棠眼底光芒闪烁，“终身怀念陛下，不染尘世吧。”这个答案恐怕他会满意。“再说了，陛下年轻体健，不会就这么丢下臣妾的。”
萧兰成喉结滚动，眼眸下蒙上一层深深地眷恋：“嗯，朕不走，朕永远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