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正式去拜访岳父岳母,盛清煜也难免紧张。
他们的飞机延误,落地江城时已经深夜,为了不打扰家里长辈休息,舒亦澄就干脆做主先去酒店,等第二天再回去。
洗完澡护完肤后,舒亦澄拉上窗帘正要睡觉,盛清煜却还在摆弄着他带来的那些衣服。
“我明天穿西装的话会不会有点正式?”
舒亦澄不想理他,把被子蒙过头顶,“你明天就算穿成乞丐,我爸妈也不会把你打出去的。”
盛清煜过来闹她,把被子掀开,“那我现在让人买几条破洞裤过来?”
舒亦澄一巴掌拍在他的脸上,骂了句:“滚。”
一晚上跟有病一样。
第二天,盛清煜五点就起来了,换好衣服站在窗边等着。
江城是一座没有秋天的城市,京市的秋已经漫山遍野的金黄,而江城夜里睡觉都还要开空调。
舒亦澄的生物钟把她叫醒,迷迷糊糊间瞅到在墙角‘罚站’的盛清煜,声音里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你站那干什么呢?”
“等你。”
“那你怎么不坐下等?”
“会把衣服弄皱。”
舒亦澄扶着脑袋从床上爬起来,使劲睁大了眼睛,看向盛清煜——
他到底还是穿了西装。
大概是屋子里热的缘故,他没穿外套,只穿了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中段,露出他紧实的手腕,黑色的西装裤不显死板,包裹住他修长紧实的双腿,简单的腰带紧箍出他那流畅的腰线。
他上部电影需要,是留了一段时间长发的,直到电影杀青,回到京市才把头发剪掉,此刻头发半长不短,却显露出他精致完美的下颌线,额前的碎发梳成背头,清隽的眉眼暴露在晨曦中,仿佛给他增添了一层光。
一大早的赏心悦目很好的驱散了舒亦澄的起床气,她起来洗漱,边刷牙边嘟嘟囔囔的跟盛清煜交代她家里的事情:
“我妹是咱俩cp粉,今年才大一,可能会在家,然后就是我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伯父伯母和堂哥,还有一个远房姐姐,小时候她照顾我,后来就陪着我爸妈他们,她有一个儿子,应该快上一年级了,我姐夫是公务员,不知道放不放假,他比较忙一点。”
她含了一口水漱口:“其他人应该不会过来,我们家的人简单一点,所以你不用紧张。”
“我没有。”盛清煜矢口否认。
舒亦澄把水吐掉后没接话,只是眼中的深意让人一眼看透。
他是不紧张,也就是昨天晚上没怎么睡,今天晚上一大早就起了罢了,年纪大了,觉少,可以理解。
等舒亦澄洗漱完换完衣服后,两个人一起去往舒家。
车子拐入小区前,盛清煜把手覆在舒亦澄的手背。
金秋十月,哪怕江城还没入秋,也不会再让人出这么一手的汗了,可盛清煜的手心却湿漉漉的,他轻握了一下舒亦澄的手后松开,拿出手机摆弄了几下,舒亦澄的手机亮了起来。
盛清煜:【我紧张的是,今天以后,我们就要进入下一个阶段了。】
什么阶段?舒亦澄一时没反应过来。
脑海中却划过了两个字,结婚。
顺其自然,按部就班,没有人逼迫的步入婚姻生涯。
在她怔然时,车子拐过来,离舒家也不远了,盛清煜调整好心情,往前扫了一眼,“老婆,你们家门口这俩石狮子挺别致的啊?”
思绪被打断,舒亦澄顺着盛清煜的话看过去——
可不俩石狮子吗?
舒年年嘴里叼着根草,童童有样学样,也薅了一把塞在嘴里,俩人一人蹲一边,跟石狮子的区别就是,石狮子要威严端庄一些。
“小姨,他们什么时候来啊?”
“快了快了。”
舒年年一边敷衍童童,一边在群里回着消息。
亦往清深cp粉经过时间的洗礼后,已经变得更加成熟稳重,他们现在不光可以嚣张的带大名在超话里发帖,还可以肆无忌惮的艾特两个人催婚。
笑死,正主都在一起谈恋爱了,内娱还有他们1173批不能横着走的地方?
舒年年在这其中,就更显的嚣张了点,她今早睁开眼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摸过来手机在群里发消息:【虽然你们怀疑这是假的,但我姐和我姐夫今天就要出现在我跟前谈给我看。】
有一直没睡的夜猫子:【睡觉就睡觉,怎么还说梦话呢?】
也有需要上班的早八人:【鲶鱼你大早上发什么疯,水姐火哥最近刚忙完,肯定在他们的爱巢翻天覆地的造爱,怎么可能会出现在你面前,难道你半夜钻他们床底下了?】
年年有鱼:【我知道你们都是嫉妒,时间会告诉你们,我说的都是真的。】
【真你个大头鬼,偏偏兄弟们可以,别把自己也骗过去了嗷。】
【说吧鲶鱼,今天想吃什么饭,看看哪位太太赏你吃一口,只准这一次,下次可不允许了哈。】
【有无人呈上来香喷喷的亦清饭堵住这个人的嘴?】
随着时间推移,醒来的群友更多,无一例外的都对舒年年这直钩钓鱼做法表示强烈的谴责,舒年年一边吃饭一边攥紧了拳头,要不是她不能发照片,不然肯定要吓死这群嫉妒她的人!
“姐,姐夫,你们来了!”
车拐过来,舒年年跳起来挥手,眼中爆发出光亮,就好似猫遇到了鱼,狗吃到了肉,而她拐过弯,就看到了自己的cp在街角拥吻,这大概就是幸福吧。
童童落后一步,蹲久了腿麻,小肉脸皱巴巴的成了一团:“小姨小姨,蚂蚁咬我脚了!”
他站都站不稳了,舒年年连忙过来把他扶住。
舒亦澄和盛清煜一下车看到这姨甥俩手忙脚乱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你俩这是怎么了?”
童童委屈巴巴的过来抱抱她,“姨,小姨带我蹲在这,脚麻了。”
盛清煜弯腰跟童童打招呼:“你好啊。”
魏晓霞教过童童,所以童童也知道认人:“姨父好。”
盛清煜揉了一把他的小脑袋后从兜里掏出来一个红包,“拿去买糖吃。”
他没有厚此薄彼,也掏了一个给舒年年,“妹妹,这个是你的。”
“嗯!!!”
舒年年咬住唇瓣,怪叫却从唇缝漏了出来。
他叫她妹妹诶!!
“姐夫,这不合适吧。”
童童已经把红包揣到了兜里,舒年年是个成年的虚伪的大人,还懂得推脱一番。
舒亦澄一把把红包给塞回去,毫不客气的支使道:“钱收了就过来干活。”
车后备箱里是盛清煜准备的礼物,从上到下每人都有,就连童童也成为了童工,拎了俩箱子往家里走。
魏晓霞正巧出门看看舒年年和童童在干什么呢,迎面就迎来了这抱着大包小包的人,她先是一楞,紧接着看了盛清煜一眼,很快又别开头,这人虽说在电视里经常看到,可走到现实中,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她笑着跟盛清煜打招呼:“小盛来了啊,快屋里坐吧。”
“姨,小盛来了。”魏晓霞提高声音,紧接着又降了下来,“来来来,我拿点,来就来吧,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啊。”
盛清煜躲了一下,勾唇谦让,“姐,不重,我自己拿就好。”
这句姐叫的格外亲切,魏晓霞听了后单用一句心花怒放都没办法概括此刻的心情,几步路的功夫都合不拢嘴。
屋里等候了有一会的其他长辈听到声音后纷纷出来迎接,盛清煜在舒亦澄的引导下挨个叫人,随后送上礼物。
态度诚恳,哄得家里几位女性长辈乐得合不拢嘴。
院子里其乐融融,唯一不和谐的就是站在人群外,阴沈着一张脸的舒安邦。
舒亦澄环顾一周后,跟舒安邦对上的眼神,两双相似的眼睛隔空相望,下一瞬,舒安邦哼了一声,掉头就走。
不知道在气些什么。
不过舒亦澄也习惯了,自从她受伤的那次后,舒安邦就很少给她好脸色看,要么两个人相顾无言,要么就是现在这样掉头就走。
陈知莲招呼着大家进屋,盛清煜把东西先放在了门厅处,魏晓霞去厨房看饭菜了,舒爷爷和舒外公招呼着盛清煜和舒南晨去麻将桌前围坐,“小盛和晨晨过来陪我们俩打几圈啊。”
盛清煜看了舒亦澄一眼,舒亦澄轻推了他一把。
时刻关注两人的舒年年一边带着诡异的笑一边在手机上指尖飞舞,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舒亦澄也坐下陪陈知莲和舒伯母她们聊天。
一屋子的人热热闹闹,只有舒安邦远离人群,坐在茶桌前,袅袅升起的水雾模糊了他的脸,时间压垮了他的肩膀,已经显露出了老态。
昨天晚上睡得晚,今早又起的早了些,舒亦澄养了很久的生物钟在叫嚣,她揉了揉眉心,靠在了陈知莲身上。
“妈妈,我有点困。”
“那你要不要上去睡会,吃饭的时候叫你?”陈知莲摸了摸她的头发,有些迟疑,“留小盛自己在这合适吗?”
“我问问他吧。”
舒亦澄摸出手机给盛清煜发微信:【我想去楼上躺一会,你自己行吗?】
盛清煜分神看了下手机,在手机屏幕上敲字:【你去吧,不用管我。】
得到了准确答覆,舒亦澄上楼躺在了床上被子是陈知莲新晒过的,闻着太阳的味道和窗外穿堂而过的风,她眼皮逐渐变沈,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舒安邦和陈知莲站在她的病床前掉眼泪,而她被束缚在一张床上,什么都做不了。
耳边是滴滴的仪器声,有两双熟悉的手在抚摸着她,她想要给出些回应,却连指尖都动不了。
“等咱闺女好了,就让她回家,什么都不干,我也养她一辈子。”这是舒安邦的声音。 “行,不过你得跟闺女好好说,别又摆个臭脸色。”这是陈知莲。
陈知莲又道:“你守了一夜,去休息一会吧,医生说她没事了,就是用的药催眠才一直不醒,咱闺女福大,迈过这道坎,以后走的路肯定平坦又顺当。”
“我睡不着,我现在一闭上眼,就是手术室的那个灯,我再呆一会。”
“那咱俩就一起等闺女醒过来。”
梦很短,短到舒亦澄下一秒就醒了过来,她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才睡了二十分钟。
梦魇后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她被窗外的阳光刺了一下,下意识眯了眯眼。
再下楼时,麻将桌上的人已经散了,老爷子和老太太们雷打不动的会去小区里的艺术中心听戏,就连今天也不例外,舒亦澄找了几圈,没看到盛清煜。
舒年年神出鬼没的跳出来:“想知道我姐夫在哪吗?”
“你叫的可真亲。”刚睡醒的舒亦澄还有些懒洋洋的。
“那可不,他可是我亲姐夫。”舒年年洋洋自得,“我叔刚刚喊了我爸我哥还有我姐夫去后院了,说有点活要他们俩帮着干,姐,你要去帮忙吗?我跟你一起吧!”
“不去。”舒亦澄拒绝。
“为什么?”
“饿了。”
魏晓霞做的饭已经满屋飘香,舒亦澄无视失望看不到热闹的舒年年,去厨房偷吃。
看着碗里炸好的肉她正想捏一块,被魏晓霞打了下手,“刚出锅的,烫。”
“我又不是你儿子,知道的。”
刚炸好的肉在唇齿间留香,舒亦澄美的眯了下眼睛。
魏晓霞一边备菜一边跟舒亦澄闲聊,“你们这是决定好什么时候结婚了?”
“打算过几天去领个证,婚礼再说吧,我们俩都是公众人物,还要看公司那边怎么处理这件事。”
“可真麻烦,不像我跟你姐夫,说结婚就结了。”
说起这个,魏晓霞忍不住笑了起来,“当时你姐夫来咱家的时候,你爸的状态也跟现在差不多,你妈从昨天晚上就在骂他,说新女婿上门不要拉着脸,结果今天看你俩一起过来,还是没忍住,脸都快掉到地上了。”
“他平时也没给我过好脸色看。”
“你爸那个脾气你不知道?逢年过节的时候有学生来看他,哪个不是小心翼翼的看他脸色,这么多年了,改不了了。”
不知道何时,陈知莲来到了厨房门口,看了下饭菜准备的情况道:“晓霞,叫你姨夫来炒菜吧,也快十二点了,该吃午饭了。”
“还有咱家的男人们,谁想过来露一手就要快准备了。”
魏晓霞擦了擦手,也没走远,推开厨房的后窗:“姨夫,你们打算做饭的可以先过来了。”
盛清煜正在帮着收舒爷爷他们种的一小片豆子,他没干过农活,所以看起来有些笨手笨脚的,闻言擡起头,对魏晓霞笑了一下,“姐,我也可以帮着做菜吗?”
魏晓霞被他的笑容晃到,连连点头。
几个人收工转移阵地,等舒爷爷他们唱完戏回来,饭菜也正好上桌。
只是一头一尾的摆了两道糖醋小排,是舒亦澄最喜欢吃的菜。
“这一盘是你爸做的,另外一盘是小盛做的,大家都快尝一尝,看看哪个好吃。”
舒年年坐在舒亦澄的身旁,她压低声音道:“姐,看到两份糖醋小排,开心吗?”
舒亦澄一把把舒年年的头别过去,“吃你的饭。”
舒安邦默默的夹了一筷子盛清煜做的糖醋小排,一顿饭都没做声。
吃完这顿饭,舒年年一家也要走了,而舒亦澄和盛清煜则是要在家里住一天,第二天启程去沪市。
在家里的时间过得很快,好像除了吃吃喝喝外,没有什么其他要做的事情。
魏晓霞的老公来把她和童童接走,而长辈们饭后出门遛弯去了,偌大的别墅内眨眼就剩下了四个人。
陈知莲知道舒安邦有些话想跟舒亦澄说,借着给盛清煜收拾房间的由头把客厅留给这对别扭的父女俩。
舒安邦又泡了一壶茶,倒出来的茶汤棕而亮,舒亦澄皱眉,开口道:“晚上喝这么浓的茶还能睡着吗?”
“年纪大了,本来就觉少。”舒安邦的语气依旧硬邦邦。
这句话后,舒亦澄也没接他的话茬,客厅内一时陷入了安静。
隔阂终究有人出手打破,孩子不愿意低头时,率先要低头的人就成了父母。
“今天跟他呆了一下午,他是一个不错的人,我还记得以前你出事故的时候,帮着蔡洁的也是他吧,但是我就是看他不怎么顺眼,我还记得你刚出生时候的样子,红红的像个小猴子,现在居然也到了要结婚的年纪。”
“要喝点茶吗?”舒安邦的话题转的生硬,没给舒亦澄情绪发酵的时间。
“爸,你是不是不太高兴我结婚这件事?”
舒安邦继续说:“不是,我让人打听了一下那小子家里的情况,发现他们家的门槛太高了,我怕再发生以前那种情况,我护不住你。”
那件事一直都是他的心结,直至今日也没办法解开。
舒亦澄眼眶一酸,突然就一下子理解了他。
她坐过去,靠的舒安邦近了些,像小时候那样。
“你虽然护不住我,但我已经长大到可以护住自己了,你别担心。”
舒安邦拍了拍她的手,给她倒了杯茶:“虽然会睡不着觉,但吃多了糖醋小排也会渴,喝点茶吧。”
他还拽了一句网络用语,“那小子做菜,有点东西。”
只是他严肃着一张脸说这句话,怎么看都不搭。
临睡觉前,盛清煜给舒亦澄发来微信:【你刚刚在楼下和你爸聊什么了?他对我还满意吗?】
舒亦澄卖了个关子:【你猜。】
盛清煜:【我有点紧张。】
舒亦澄:【别紧张,我爸从来不体罚学生。】
盛清煜:【心里更没底了qaq】
舒亦澄:【就聊了几句以前的事情,他夸你排骨做的不错。】
盛清煜:【那我明天早上起来再做一次?】
舒亦澄:【别吧,谁家大早上的吃糖醋小排啊。】
盛清煜:【你家。】
舒亦澄:【……来阳台。】
盛清煜的房间被安排在了舒亦澄房间的隔壁,两个房间都有一个大大的阳台。
月色如水,落在身上有些凉意。
舒亦澄披了个外套,出去时,他已经在等着了。
“盛老师,来我们家这么紧张吗?”
“我都要紧张死了。”他终於换下了西装,穿上了舒适的家居服,上挑的凤眸带着点慵懒,倚在墙边看她。
舒亦澄故意逗他,凑过去看他,“我看看哪里紧张了?”
“进你家门之前,我很担心被打出去。”
“我们家可都是文明人。”
“那你爸爸是不是还不知道,你在横市时同居的那个姐姐是我?”
舒亦澄哑然,若是舒安邦知道,今天盛清煜肯定要被赶出去站在门口睡了,说不定还要连累她。
她做了一个在嘴巴上拉拉链的动作,“你小点声,这要是被我爸知道,可真完了。”
舒安邦喝多了浓茶睡不太着,正在院子里散步,走到前院正巧听到这句话,顺嘴问了一句:“我知道什么就完了?”
舒亦澄:“……没什么我好困啊爸爸晚安。”
随后光速回屋。
盛清煜笑的有些尴尬,招了招手,“叔叔,天不早了,我也睡了哈。”
舒安邦这下更睡不着了,回房叫醒陈知莲:“我怎么觉得澄澄跟那小子有事瞒着我呢?”
陈知莲满脸的起床气,“你以前偷偷带我出去看电影不也不敢跟我爸说吗?你睡不睡,不睡我马上就去告我爸。”
舒安邦:“……”
“睡睡睡。”
年轻人的事情,就由着他们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