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俪生病了, 快死了。
她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学习好,工作好, 找的老公好,就连养的狗子都比别人家的狗要听话。
婚后三年,她刚打算要孩子, 孕前检查时, 查出了肺癌晚期。
她被判处了死刑。
癌细胞蔓延的很快,她开始脱发,精神恍惚,医生建议化疗时, 她怎么着都不愿意把头发剪了。
她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叫张梅,比她小几个月,一直暗暗觊觎她的老公她的家产她的一切, 甚至她的狗她都想要。
张俪从来没把张梅放在眼里,但在她快死的时候,她觉得张梅会得到她的一切。
她情愿扔了都不想给张梅。
张俪的老公叫李丘,开了一家小的建筑公司, 长了一张进娱乐圈都有饭吃的脸, 他无微不至的对张俪好, 病重的张俪尖酸刻薄,尽显丑态, 他被气的握紧拳头,也只会叹口气, 摸摸她的头,说她一定会好起来。
张俪好不了了, 她想带着所有人一起死。
张梅的老公是个混不吝的,以前就对张俪心存不轨,听到张俪快死了,他居然看起来比张梅还要伤心。
又一次抢救后,张俪的病床前围满了人,李丘站在人群外面抽烟,不到三十的他已经有了白发,以前一天一套衣服,现在这件夹克外套都变味了。
张俪快忘了他西装革履意气风发的样子,她也不想记得,想的多了,就舍不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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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期的拍摄就花了很多时间,聂起吹毛求疵,光线镜头不符合他的心理预期的话,就全部重拍,拍了一天一夜,才刚完成三分之一的镜头。
陈知峄已经懒得再装,直接摆了脸色:“我明后天还有行程,总不能一直在这里耗着,什么时候拍完给我个准话。”
临近新年,跨年演唱会一向是他们这些爱豆出身的专场,陈知峄进这个综艺的之后,演唱会的活就被他经纪人给推了,看着朋友圈里的队友和各路大咖合作,他却只能在这陪一个没有名气的导演拍戏,自然心理不平衡。
陈知峄挂脸,聂起也不惯他臭毛病:“你们老板为了把你塞到我这来可是跟我保证了,只要我不放人,你就什么行程都没有,我拍完拍不完用你指手画脚?”
“聂导。”梁宁月吹了吹指甲上的灰,那做派和张梅一模一样,“这位弟弟也是心急,我们戏份不多,一直等着也难受,我们家可有传统,过年都是要正正经经的吃一顿饭的。”
“那你平时吃的饭就不正经了?你真回去了郑家那个没脑子的会让你上桌吗,不过你比他好一点,演别的不行,演个张梅是本色出演。”聂起喷人才不管谁是谁,开口就是一顿怼。
怼的陈知峄黑了一张脸,梁宁月咬碎了牙。
聂起全当看不到。
当初陈知峄和梁宁月的经纪人找到聂起时可是三番两次的保证过,一切以剧组为先,甚至都可以不要片酬出场。
他们俩的经纪人都不是短视的,《因戏结缘》是肉眼可见的爆话题爆嘉宾,加上陈知峄和梁宁月本就跟舒亦澄和盛清煜有过不清不楚的传言,一个视后和一个影帝,发几篇通稿,下一些营销号就足够糊弄人了,之后指挥粉丝撕资源也可以挺直腰板,这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聂起喊还在那边看回放的舒亦澄和盛清煜:“别看了,抓紧再保一条,这么想看你怎么不去当导演?”
第二句话骂的是盛清煜。
以盛清煜现在的咖位,鲜少被人这么劈头盖脸的怼过了,他的助理小北都被骂的一楞。
“哥,这……”
盛清煜拍了拍手里的灰,把杯子递给小北,安抚他:“没事。”
“聂导,怎么拍?”
聂起把手里的分镜翻的飞起,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安排现场调度:“拍濒死的那场,现场准备,开个小时后第一次试拍。”
半小时后,舒亦澄躺在了病床上,窗外是人工布光,虚幻现实让人分不清,她的脸上一片死灰,闭上眼睛,这是她一天少有的平和时刻,平和的快要跟这个世界告别。
清场后的片场只能听到机器的轰鸣声和摄像机在滑轨上运行的声音。
盛清煜坐在病床旁趴着,乏力的很。
打板声落,伴随着一声“开机”,床上的人有了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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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睫颤动着睁开,因着病痛,那双漂亮的杏眸失了神采,张俪动了动指尖,惊醒了刚睡去没一会的男人,他抹了两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下,随后扯出一个笑脸。
“醒了。”男人的声音哑的像是刚从沙漠里走出来,“要喝点水吗?医生等会再来给你看一看,没问题的话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怎么可能没有问题。
张俪清楚的知道,她的身体现在就是一只漏气的气球,等着身体的气漏完,她也要离开了。
“李丘。”她的声音有气无力的。
“嗯?”
“你多喝点水吧,你的嗓子哑了,不好听。”
“好。”
男人听话的喝了满满一杯水,又清了清嗓子才重新坐下。
躺在床上的女人身形纤细,满面枯黄,像一朵即将枯死的莲,没了生命力。
她伸手,男人熟稔的握住。
她说的话却自私又残忍:“等我死的时候,你看着我,记我一辈子好不好?”
男人有一瞬间的凝滞,脸上浮现着悲伤,却又很快压下,他还是一如既往的顺从:“好。”
声音轻飘飘的,两人握着的手,像一根随时会断的风筝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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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亦澄和盛清煜保持这个动作很久,久到现场响起几个女孩的抽泣声,就连一向见惯了大场面的副导演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倾盆大雨,只是在一个很平常的午后,两个人闲聊似的决定了生死这件大事,他们已经是走到了绝路的行人,上天没有给他们另外开一扇窗,两个人在一间漆黑的屋子里相互抱着,明明还活着,却感觉灵魂早就腐烂。
酸意从胃部蔓延,一抽抽的侵蚀着五脏六腑。
聂起盯着监视器格格不入,抽了口烟:“舒亦澄的表情还是不够细,近景,再拍一条。”
等这一场戏拍完,时间又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聂起也没给他们太多的准备时间,抢完妆以后立马开始拍结尾的镜头。
夜晚,窗外燃放着烟花,一年结束,新的一年开始,但张俪和李丘却没有了下一年。
舒亦澄依靠在盛清煜的怀里,两个人一同看着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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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俪的状态好了起来,李丘的心却沈入海底。
他去找了医生,医生拍拍他的肩膀道了声节哀,他失魂落魄的回到病房,坐在病床上,把张俪抱在怀里,似乎这样能多挽留她一会。
张俪说着他们认识的往事,还想象了一下未来孩子的模样,临近十二点,窗外烟花阵阵,明明是阖家欢乐共同期盼新的一年的日子,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却让人窒息。
她说了很多,说到最后有些累了。
把李丘的头埋进自己怀里,用最后的力气按住。
她温柔的声音响起:“老公,我想了想,我还是舍不得,舍不得让你看到我这么丑的样子,你就这样抱着我好吗?我太累了,我想睡一会。”
李丘的力气被抽空,他甚至都没有力气擡头。
张俪唱着两人最喜欢的歌,声音一点一点的飘远,飘远,直到那刻心脏骤停。
靠在她胸前的男人,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崩溃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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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场戏拍完,接近夜里十点。
南城今年不禁燃,所有人都在放着烟花鞭炮,驱散压抑在每个人身上好几年的阴霾,期盼着来年会好一些。
在外地过年已经是剧组人的常态,聂起虽然不当人,但在这种日子还是早收工了一会,让别墅那边煮了饺子和汤圆,大家一起庆祝新年。
舒亦澄卸妆后抽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得知父母正在海市度假后,给二老发了新年红包。
工作室的微信群里正闹腾,大家都喊蔡洁出来发红包。
蔡洁发了以后,舒亦澄也跟着发了一串。
沈颜也发来了问候:【你今年是不是和盛清煜一块跨年呢?】
【……刚下戏。】
沈颜:【大过年的还拍?聂起一天假都不愿意放啊。】
【明天我可以歇一会,只需要给盛清煜搭个戏。】
沈颜:【行吧,回京市聚,我怕等会的爆竹太吵,提前给你祝福,祝新的一年我的澄宝顺顺利利,一飞冲天!】
【那我祝全世界最可爱的沈颜同学新的一年大红大紫,早日走上事业的巅峰。】
发完祝福后,舒亦澄和夏天一起坐车回别墅。
马路上处处烟花璀璨,每个人身上都带着笑颜。
舒亦澄却有些累,她捏了捏眉心,思绪还沈浸在戏里。
夏天拧开保温杯递给她:“姐你喝点热水吗?”
“不用,我缓一会就好。”舒亦澄掏出了手机,给夏天单独发了个大红包,“今年又没能回去陪父母过年,辛苦了。”
“不辛苦,我爸妈整天在我跟前催婚,我还不如上班呢,今早的塔罗说我会有财运,原来在这等着我啊,谢谢姐。”夏天开心极了,笑着说了声谢谢。
回程的路司机开的很快,大概也想早日回家过年,把他们一行人放到别墅门口后,一溜烟的就不见了人影。
盛清煜没和舒亦澄坐一辆车回来,他比她卸妆快,早走了一步。
小北正站在别墅门前,夏天凑过去问他:“你不进去吃饭站在这干嘛呢?”
“等澄澄姐。”
小北跟着盛清煜也有段时间了,但盛清煜平时不怎么用助理,大部分事情要么自己来,要么就让姚浩干,导致小北有好几次都感觉自己是吃白饭的。
刚刚回到别墅后,盛清煜却安排了他一件事。
“澄澄姐。”小北过来打招呼,“哥有事找你,他说他在你们上次看月亮的地方等你。”
上一次看月亮的地方?
舒亦澄想了一下,是玩完剧本杀她情绪崩溃后找到的那个死角吧。
他们吵架的那天有月亮吗?舒亦澄记不清了。
“夏天,你先去吃点饭,我等会儿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