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他想得有些多了。
程辞压抑住情绪,礼貌地回复井千源,有空他会过来的,今日就不叨扰了。
待车驶离后,井千源嘴角微扯,温和的外表破碎不少。
程辞单手撑着脸庞,看着窗外:“他的身份能买这园子吗?”
北京城的房子可不是说买就能买的。
“不能,有另外一个合作的老板。”沈庭秋淡定回答。
看样子,沈庭秋早就调查过了,也难怪对茶楼生意突然的低靡并不惊讶。
像是知道程辞在想什么,沈庭秋说道:“你搬离这里的时候,我查过原因。”
然而对于幕后老板,就连沈庭秋也只是知道对方是个生意人,具体的并不清楚。
隐藏得越深,这件事就越透露出诡异。
一个老板和户语家族的人合作,而且做生意还偏偏选择程辞正在经营的园子,短短一个月就开办的如火如荼。
沈庭秋偏过头,看过一眼靠着车窗心事重重的程辞。
其实,程辞也有感觉,这件事就是冲他来的,但是他回想一下自己并未和户语家族有过交集。
回到茶楼,程辞心情不佳,程叔关心的问了一句。
程辞只是说有些累了。
茶楼生意比不虽上过去,但每天还是会有几批人来坐坐,有的很捧程辞的场。
几天后,程辞唱完戏在后台卸妆。
黎萧靠着梳妆台笑话他,调侃程辞运气太背了。
这刚找到个好地方,生意竟然比原来还差。
程辞知道,这次要不是有沈庭秋在背后撑着,没准这戏班子真就散了。
程辞将取下的点翠头面轻轻放下,眼里带着幽怨,但看的是镜中的自己:“你是来安慰我的,还是来看我笑话的?”
“当然是来安慰你的,我的阿辞少爷。”黎萧嬉皮笑脸地说。
服务员掀开门帘说:“老板,有个叫井千源的先生找您。”
程辞没意外,既然那人说了要来拜访肯定是要来的,毕竟户语家哪懂客套话。
程辞让人沏壶茶,说他稍后就来。
黎萧:“井千源,户语家族的人?”
之前程辞只是说,刚好碰上一家新店吸走了客源,并没有提到那新店就是他原来的那个园子,更没有说对方老板是户语家族的。
程辞嗯了一声。
“户语家的怎么来找你?”黎萧皱着眉头问,他对户语家族可没有好感。
程辞起身回怼黎萧:“我哪知道,你刚不是说我运气差吗?这不就找上门了。”
那说话的样子还真有林黛玉的影子。
黎萧的严肃又因程辞而散开,他笑笑,看着程辞理了理衣服就准备出去,跟在后面问道:“你不卸妆啦?”
“不卸了。”程辞拨开帘子,边走边愤愤道。
程辞不是很想见井千源这个人,但是人家都来了自己的地方,他总不能将人赶出去吧。
好在今天黎萧来了。
他实在不想独自面对,尤其是他对井千源的出现有了些猜测之后。
这两年因为疫情,经济不怎么好,很多生意都干不下去,转行的人不知有多少。
就连戏班子的人都觉得唱戏不如送外卖来钱快。
传统文化的宣发本就薄弱,京剧传承少之又少,现在又各奔东西,正是户语家族入发展的一个好时期。
试想国民不再文化自信,过度崇尚喜爱户语家族,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放任下去,注定传统文化的发展只会举步维艰。
这并非程辞想得阴暗,而是这个所谓太平的世道本就暗流涌动。
井千源的出现给程辞敲响了警钟,他必须好好想想应对之策。
前几天面对现状程辞还有些难过,经过思考之后,发现这不就是父亲口中的重担吗?
他唱戏不就是为了将这文化传承下去吗?就像人的出现一样,就是为了让爱世代相传。
程辞收拾好他的忧虑,将自信的一面展现在众人面前。
和往常白日里的他一样。
恢复温润儒雅丶手持白扇的翩翩公子模样。
程辞带着浓妆,走到井千源跟前。
井千源回了程辞的招呼,看了看周围的格局说道:“程老板这茶楼挺安静的,不像我那里那么嘈杂。”
黎萧一听这话,心里立刻不舒服。
果然他对户语家族的讨厌是没错的。
这阴阳怪气的调子,真是符合自身的形象。
谈论很久,后来黎萧实在受不了这户语家刻在骨子里的自负,当井千源再次说道他说得户语在北京城有多么受欢迎时,他怼了回去。
黎萧听得出这井千源表面请教程辞哪处地界适合做生意,实则是扬言自己要在北京城开多少户语馆。
“每个地区都有每个地区的文化,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丢不掉的,这里是北京城,你一份小小的户语文化,就算再怎么扩大也难以消掉大家对京剧的喜欢。”黎萧这话说得很直白,戳破了井千源话语间的野心。
“可有多少人来看你们的京剧呢?哪有我们的故事有趣,而且我最近按照你们的口味新编了很多故事,如果有空的话,你们可以来听一听。”井千源吹了吹茶盏,喝了一口。
上好的茶香萦绕在鼻间。
井千源不以为意道:“连你们自己人都不愿意看的东西有什么好的。”
程辞温和的脸上鲜少露出那般神色,捏着茶盏的指尖发白,可见用了多少力道。
沈庭秋在二楼看得清明。
今天公司的事情处理得快,便来看看程辞在这里是否还习惯。
他少有来,因为有了程辞在这,他来茶楼的频率才高了起来。
不然一个茶楼怎会值得一个集团的总裁来视察。
只是没想到,井千源来了。
沈庭秋没下去,程辞处理这些事自然有一套方法,用不着他帮忙。
“是没多少人看京剧,但这只是因为我们地大物博,文化众多,并非你口中的不愿意看。”程辞淡淡道,话刚开始还算客气,后面也就犀利了起来,“我们一个泱泱大国听戏的比例的确小得可怜,但也足够坐满一座岛了。”
楼上楼下的人听见程辞这番讽刺都笑了。
“况且你一个说户语的有什么资格,觉得自己高高在上,也不怕别人笑话,自高自大的,谁能瞧得起,其实不过就是喜欢看你在台上滑稽的模样罢了,或许在观众眼中你还不如桥头说书的。有空你去听听桥头的故事,几千年的故事,大到王朝,小到家常,你想听什么就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