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星河 作品
26. Chapter 26
足足过了几秒钟，池霄亦回过头，又看了那张登记表一眼，然后猝然闭上了眼，再睁开眼的时候，她的目光坚定起来，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开口道：“对不起，我……我觉得我的问题还不需要通过法律渠道解决。”
“你不想让他受到法律的制裁对吗?”
“我……”
“是因为家人?朋友?还是其他事的顾虑?”
池霄亦细长的眼睫毛又抖了抖。
她能感受到，那位律师从她的身后接近她，一只手轻柔却不容拒绝地握住了她的。
她可以感觉到失礼的，但此时此刻，她却从那只被紧紧握着的手的连接处感受到了温暖。
律师的手心很热，她的手心却很凉。
“池霄亦，你看着我。”
池霄亦转过头，看向这位女律师，她之前并未细细打量她的容貌，但此时此刻两个人的距离极近，她竟然觉得这位律师的眉眼有一些熟悉，像是曾经见过一样。
沈如蓁眼中带着鼓励：“其实没什么好顾虑的。我之前也像你一样，遇到不公平的事情不敢说也不敢反抗，只想着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想着慢慢习惯就好了。可是，一味地忍让是没有尽头的。”
她的声音逐渐放低，音调温软好听，带着一种诱骗蛊惑的意味：“无论他是多么有权有势的人，只要你受了委屈，你可以告诉我，我一定会帮你。”
池霄亦微微瞪大了眼，但她接下来出口的话却不是沈如蓁以为的，她说：“我记得你，你是沈如蓁！”
沈如蓁很意外，她问系统：“女主竟然认识我?等等，不对啊，她是另一本书的女主，怎么可能认识上一本书的女配的?”
系统也觉得很奇怪，查了半天才给出了答复：“我知道了，女主认识的不是原来的女配，是如今的你！”
沈如蓁：“说人话！”
系统：“当女主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这个世界里原本的人和物就进入了她的记忆，而你在之前告傅锋的案子中出了大风头，让她记得也算是情有可原。”
沈如蓁摸着下巴：“这样说来，虽然这些小世界是逐个进行融合的，但我的名气是可以不断累计的，即使来了新世界的女主，也可能慕名而来找我打官司?”
系统打了个响指：“bingo！”
沈如蓁感觉还不错，这样一来，不断融合的霸总世界不就转化成她源源不断的案源了！
她看向池霄亦，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然后说：“这样你可以相信我了吧。”
池霄亦点点头，但她仍旧有几分忧愁，然后吞吞吐吐地说：“我相信你，可是我觉得，我真的只需要做个心理咨询就够了，他，那个人还是对我很好的，我，我不能害了他，但是，我还是有些想不开……”
沈如蓁摇了摇她的手，安慰着说：“没事，你可以先告诉我，让我看看我能不能帮助你。”
池霄亦有些动摇了。
然后，她被沈如蓁连哄带骗地带进了办公室，还关上了门。
池霄亦想了想，说出了自己的故事。
她是一名广告设计师，最近入职了一家业界有名的大公司，领导对她很厚待，公司福利待遇也很好。
“但是，唯一让我有顾虑的是，同部门的同事都对我很客气，像是很尊敬我似的。”
“我以为这是我的错觉，直到有一次，在公司年会上，部门领导跟我说，等到之后飞黄腾达了，可不要忘了他。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就去问他。他却说，我是总裁亲自敲定招进来的人，怎么反而去问他。”
“我本以为他只是记错了，或者把我和其他同事记混了。但那次年会之后的舞会，总裁却……”她像是很羞耻似的，咬紧了唇，但最终还是开了口：“他特意从高高的演讲台上走下来，邀请我和他跳第一支舞。”
那晚，专业舞台灯光设备发出的姹紫嫣红光线闪彻了整个公司礼堂，嘈杂的音乐声中所有人都在鼓掌，都在兴高采烈地起哄和尖叫，当英俊无俦的年轻总裁一步步走下舞台的时候，尖叫声达到了顶峰。
池霄亦呆若木鸡，她身旁的同事却都向左右散去，让出了一块无人的区域。
总裁走到她面前，就像是英俊的王子走向了自己命中注定的公主。一束聚光灯发出的白光突然照在池霄亦的脸上，刺激得她瞬间闭上了眼。下一秒，眼前暗了下来，池霄亦若有所感，一点点睁开了眼，便看见总裁单手轻柔地挡在她的眼皮上，目光正在温柔地注视着她。
他的声音磁性低哑，很好听：“我可以邀请你跳支舞吗?”
池霄亦注视着那只在她面前展开的手，又听着耳旁排山倒海的起哄声，她的一颗心从未有如此紧张过，她知道，作为一个刚刚加入公司的新人，此时最应该做的事情是不去思考任何不合理之处，而是坦然地，接受大boss的邀请……起码，要让他下的来台。
可是……可是……
在聚光灯的照耀下，她感觉自己无处遁形，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这让她想起那些让她无比痛苦却又无法挣脱的漫漫长夜。她只想逃跑！
池霄亦的后背都被汗湿了，明明礼堂内的暖风给的很足，她的牙齿却在打寒战，她甚至没敢直视总裁的脸，而是用平生最快的语速飞快说了一句：“对不起，对不起，我先走了。”
然后，就像是十二点钟声响起时的灰姑娘一样，她快速地转身，逃跑，跑出了年会礼堂，没再看身后神态各异的同事一眼。
池霄亦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可是，我终究不是灰姑娘，所有人都知道我是谁，所以，所以等到第二天我上班的时候，我觉得他们都在议论我。”
无论是坐在工位上，还是走在走廊或是茶水间中，池霄亦总觉得背后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但是等她回过头去，又发现同事根本就没在交谈，他们友善地注视着她，问她怎么了。
“后来，我觉得我疯了，因为有的时候，即使身后没人，我也觉得有人在身后议论我，在注视着我。”
“我精神压力太大了，然后我去找了心理咨询，他们告诉我，八卦总是有新鲜期的，如果我不想离开这家公司，那么总有一天，同事们会忘记那个让我难堪的夜晚。”
“我确实不想离开那家公司，不止是因为它确实给我提供了一份优厚的工资，让我能养活我，和我年幼的孩子。而且，我发现，对于我这样的未婚妈妈来说，是很难在市场上找到一份工作的，我之后投递的简历总是石沉大海，让我彻底歇了离开这家公司的心思。”
沈如蓁试探地问：“您有一个孩子?”
池霄亦点了点头，但她的表情有些难堪，然后低头说：“我，我不想提这件事。”
沈如蓁理解地点了点头，然后问：“那接下来呢?你还会被公司的人议论吗?”
池霄亦叹了口气：“过了两个月，他们逐渐忘了这件八卦，我的心理状态也好了很多。可是……可是，就在这个时候。”
领导悄悄地告诉她，总裁想要见她。
她自然没有办法忤逆总裁的意思，孤身一人上了二十六楼，走进了总裁办公室。那日在年会上才得以惊鸿一瞥的英俊男人在宽阔的落地窗前回过头，笑得温柔。
他开门见山，第一句话就让她愣在了原地：“我想追求你，可以吗?”
她没有反应，总裁却飞快几步走到了她的面前，他的嘴角仍旧扬着温柔的微笑，但他的目光是一种极端的热切，像是野心勃勃的野兽终于向着肖想多年的猎物露出了獠牙，这种过于热情的目光让池霄亦感到有些不适。
之后，总裁握上了她的手，微笑道：“你不拒绝的话，我就当做你已经答应了。”
“此后，他屡次邀请我出去吃饭，出去看电影，我想要拒绝，可是他说上次年会，我让他丢了天大的面子。作为补偿，难道连稍微和他相处相处试一试都不肯吗?”池霄亦苦涩地摇了摇头。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我真是个情商很低的人，在那次年会上，我明明可以不跑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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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答应后和他说明白，我也可以婉拒，可我却用了最让我们彼此难堪的方式。”
“可是，我真的很恐惧，所有人都注视着我的样子。”
沈如蓁抬头问：“你想要和他在一起吗?”
池霄亦没经过多少犹豫，就摇了摇头：“我觉得我们这样太快了，也太奇怪了，我只想好好照顾我的女儿。”
“那就好。”沈如蓁慢慢地笑起来。
池霄亦没弄懂为什么她会说出这样的话，然而，下一秒她就被她下一句话钉在了原地：“我可以问一下，你说的这位总裁，叫嵇襄吗？”
池霄亦愣住了：“你怎么知道？”
沈如蓁轻描淡写地说：“猜的。”
这怎么能猜到?
看见池霄亦不相信的样子，沈如蓁揉着眉心信口胡说道：“我听闻了这家公司年会的传闻。”
池霄亦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公司外部的人也知道了？”
沈如蓁安慰地说：“别担心，知道的人很少，连我也只是听说过，若不是今天听你说起，并不会和你对上号。”
池霄亦稍稍放松了一些，但看神态还是很忧愁。
“我其实并不想用法律手段解决这件事，他没有做错任何事，他是个好人，我只是一时接受不了，都是我的错。”
“不。”沈如蓁为她倒了一杯水，眼神锐利：“这一切，都是他的问题。”
“啊?”池霄亦惊讶地看着她。
沈如蓁：“如果他真的诚心要追求你，为什么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你做出那样的举动，甚至没给你任何准备的机会？如果他真的对你好，为什么放任公司里的人对你评头论足？”
池霄亦低下了头：“他可能，只是自以为这样是惊喜和浪漫吧。”
“不，他在逼你。”
池霄亦矢口否认说：“可是他一直在征求我的意见……”
沈如蓁摇了摇头，却没再多说什么，最后她只是说：“作为一位律师，我想提醒你，如果他一旦对你有逼迫威胁的行为，请你一定要留下证据。或者说，每一次和他相处的时候，你最好都要录下音频来保护自己。”
池霄亦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沈如蓁说：“因为今天是心理咨询，所以我还是想和你说，这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有心理负担。”
池霄亦脸上露出一丝感激：“嗯，不管怎么说，今天和你说了这么多，我的心情好了很多。等等，咨询费是多少?”
沈如蓁脸上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没事，不用付了。”
池霄亦：“？”
沈如蓁：“等到之后你有法律咨询需求的时候，一道付吧。”
她和池霄亦交换了联系方式，然后送池霄亦出了门，回来后在电脑上搜索了半天，眼神眯起来，手指熟练地在桌子上点击。
“真的很有意思。”
系统：“什么?”
“这本小说的名字叫强取豪夺，但霸总的做法，虽然确实不入流，但似乎也和需要受到法律制裁的强取豪夺的关系不大。”
沈如蓁在网页上搜了男主嵇襄半天，他也真的如同女主所说的一样，整个人在互联网上风评极好，没有半点强取豪夺相关的新闻。
“但是，再严密的假象也总有漏洞。”
沈如蓁调出了另一个搜索网页，搜索词是“池霄亦”。
网页上整整一页都是池霄亦曾经获过某某中外设计奖项的新闻，随意点开一则，新闻照片上的池霄亦笑得阳光灿烂，和刚才那个气质敏感脆弱的人几乎是两个人。
沈如蓁若有所思：“如果不是霸总的干预，我不相信如此有能力、在自己的领域如此出彩的人，会仅仅因为有一个孩子，就落入找不到其他工作的下场。”
沈如蓁叹了口气：“她的每一个奖项都是在23岁之前获得的。”
从23岁时的意气风发，到27岁时的敏感脆弱，甚至无法经受住人们的视线。
“我想知道，究竟是什么让她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