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泽湖流域之内,转运使顾越的说客刘正阳,还在等待屎遁的王文。
结果左等不见王文回来,右等不见王文回来,就在他忍不住想要去茅房查看之际,才见到王文神清气爽的整理着腰带从茅房方向回来……
‘拉个屎,这么爽的吗’
刘正阳不解的打量着王文,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位荡魔将军去了一趟茅房后,身上的气势忽然就暴虐了许多,他心下莫名有些胆颤。
“看什么看”
王文大摇大摆的重新落座,恶声恶气的喝道:“没见过人便秘啊”
刘正阳面色一僵,强笑着叉手道:“学生失态、将军海涵……学生方才所言,将军意下如何”
“意你妈!”
王文笑着破口大骂:“你什么档次,也配与本将军谈判滚回去告诉顾越,立马将克扣我淮南荡魔将军府之粮饷,连本带利还回来,本将军便高抬贵手放他一马,胆敢少一个铜板儿,本将军立马跟他开战、不死不休!”
刘正阳被他三百六十度大转弯的态度,搞得脑子都差点宕机了,回过神来后,登时就意识到自己被王文给玩了,出离愤怒的拍案而起:“竖子,安敢如此!”
王文不屑的笑了笑,轻声呼唤道:“来人啊!”
两名如狼似虎的将军府镇魔卫应声入内,叉手道:“属下在!”
王文头也不回的斜指着刘正阳,在他惊恐的目光之中,残忍的说道:“将这狂徒叉出去,打断四肢扔回去,若那些巡检司水军敢扎刺,一律按照勾结妖魔鬼怪论处!”
“喏!”
两名将军府镇魔卫大声应喏,一步上前,一左一右将刘正阳绞住刘正阳的臂膀,如同按过年猪一样将其按倒在地,往船舱外拖。
刘正阳拼命挣扎着,怒发冲冠的呼喊道:“竖子,你中了旁人的奸计、行此亲者痛仇者快的暴行还不自知,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
王文不耐烦的掏了掏耳朵,补上一句:“再掌嘴三十!”
“喏!”
两名实诚的镇魔卫大声应喏了一声,紧接着船舱外就响起了“啪啪啪”的大嘴巴子声音。
那声音响亮得,听着都疼。
“咦,好残忍呐!”
王文牙酸的摇头:“你说你,这点窝囊气都受不了,还学人当什么说客……”
适时,一道金光和一道青气,从大开的窗扉飘入,落入船仓内化作马风和敖青。
敖青学马风的样子也披上一身骚包的金甲,一落地便单膝点地、叉手道:“尊上,末将请命,献那顾越老贼之头颅于尊上法驾之前!”
马风震惊的看了他一眼,连忙也单膝点地,叉手道:“尊上,末将也请命,杀顾越老贼于闹市,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王文瞅着这对儿卧龙凤雏,心头失笑之余,竟然还有些感慨。
看……
他麾下这些妖魔鬼怪,谁都没有把他转运使司、把他顾越当一盘菜,人人都想拿他顾越的头颅回来领功。
偏生顾越还觉得他优势很大,还大喇喇的派说客前来劝他不要冲动,以免以卵击石、亲者痛仇者快!
时代已经变了,可有些人还沉浸在旧时代的余晖里,并且试图用旧时代的神器还来打压他们这些新时代的弄潮儿。
这和用前朝的尚方宝剑,斩本朝的官有什么区别
事实上,王文最近也常常在思考一件事。
那就是,绝对的武力保障,才能衍生出绝对的权力。
那个什么劳子齐王,凭什么敢这么横
无外乎是他背靠大周王朝这颗参天大树。
而大周朝廷为什么能镇压九州
无外乎是因为大周朝廷手里攥着百万大军!
可那百万大军,真奈何得了他王文吗
王文想了很久,还是觉得这得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他不敢吹牛逼,说他能够一人敌国!
但怎么着,也应该是他和大周王朝五五开……
更大的可能性,是大周王朝被他搞残,天下大乱。
而他失去现有的一切,遁入深山老林,以待天时。
既然大家五五开,那凭什么大周王朝赋予的权力,就是绝对的权力。
而他的权力,就不是绝对的权力
总不能就因为他不想做个烂人吧
他觉得,做人还是得言而有信。
要要讲道理,就大家都讲道理。
要比拳头,那就大家都比拳头。
我跟你讲道理,你跟我比拳头,我跟你比拳头,你又来跟我讲道理……
那是耍流氓!
或许有人已经忘了,他王老虎,才是正经的地痞流氓出身!
……
淮南道转运使司驻于楚州治所山阳县。
而山阳县,就在洪泽湖东岸六十里余里处,可以通过淮水干流从洪泽湖直抵山阳县。
三日后傍晚,荡魔将军府的船队,抵达山阳县。
提前收到消息的淮南道转运使顾越,早已发动楚州厢军与巡检司水军,合共五千兵马陈兵于山阳县码头,清空码头内的一切闲杂人等,迎接荡魔将军府一行人马到来。很显然,三日前王文命人打断刘正阳四肢的行为,已经令顾越意识到,这件事情没办法善了了!
此时此刻,身着一身紫色官袍、站在一众转运使司官吏最前方的顾越,面色就铁青得好似锅底一样。
这件事闹到这个地步,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要说他心头不后悔,那必定是死鸭子嘴硬……
可他又怎么能预料到,王文这厮都成了从三品大员了,行事竟然还会和市井流氓一样,动不动就掀桌呢
按照官场的规矩,这种事的处理方式通常有两种。
第一种,当然是王文低头,从了齐王。
第二种,则是王文认了这个闷亏,当做无事发生。
无论是哪种,他顾越在齐王那边,都算是有个交代了。
区区七成粮饷,也就是看起来多而已,像王文这种坐镇一道的镇魔司将令,随便杀几头年猪,就能搜刮到不下十倍的数目。
这点粮饷,也值当他王文置漕帮的情谊而不顾,来硬刚他们转运使司、硬刚齐王
再退一万步,哪怕是先前王文和刘正阳好说好商量,他明面上认了这个暗亏,私底下他转运使司悄悄将克扣的粮饷还给荡魔将军府呢
这事儿都算是过去了……
唯独闹到眼前这个地步,是谁都没办法收拾了!
都别再说什么,他在齐王那里没办法交代了。
就连齐王自个儿,恐怕都没办法在皇帝那里交代了。
鸿泰皇帝只是老了,而不是死了!
皇子争龙,拉拢文臣武将培植党羽,这是司空见惯的戏码,也是大多数行将就木的皇帝默许的流程。
但培植党羽,却搞到地方的武将和运转使司刀兵相见,皇帝会如何看待他百官会如何看待他
而他顾越作为执行者,却把事情办到这种一塌糊涂的地步……里外不是人了属于是!
一念至此,顾越的心头就止不住的泛苦水。
要说他现在的心情,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早知道王二虎这厮如此刚烈,他说什么也不会去捅荡魔将军府这个马蜂窝!
可事到如今,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为今之计,唯有在王二虎那厮发难之前,将其按下来,大家再坐下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顾越怀揣着这样的希冀,眼巴巴的望着徐徐靠岸的荡魔将军府船队。
却不想,荡魔将军府的船队靠岸之后,他们耐心等待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见到一名将军府镇魔卫下船。
前来相迎的诸多官吏见状,疑惑的窃窃私语,弄不清楚荡魔将军府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但很快,船队两侧的河水,就在数千双眼睛惊骇的注视之中,拔地而起、冲出河面三丈多高。
一片哗然之声中,船队上方的水浪中,徐徐浮起数百黑口黑面、黑衣黑刀、额头上写着一个大大“差”字儿的虚幻身影,在一名金甲神将的统领下,整整齐齐的结阵,虎视眈眈的望着码头上的诸多官僚厢兵。
而船队下方的水浪中,则一群接一群的跳出了无数身披鳞甲、满嘴獠牙的妖怪,乱哄哄的挤在一起,凶神恶煞的俯瞰着码头上的数千人马,为首的那金甲妖怪,倒替着一杆亮银枪,吐着蛇信子桀桀桀的狞笑……
那场面,要多恐怖有多恐怖!
顷刻之间,码头上蓄势已久的数千厢军和巡检司水兵,气势便一泻千里,呈现出溃散、啸营的趋势。
而站在这些厢军和巡检司水兵前方的诸多官吏,也是个个面色惨白,两条腿抖得像蝴蝶振翅一样……
就在这时,王文顶盔掼甲的雄壮身影,自座船之上徐徐升空,凌空负手而立。
他面无表情的俯瞰着码头上这些官吏,大喝道:“我乃淮南道镇魔将军王文,淮南转运使顾越何在”
在他一身强大法力的催动下,他的声音好似雷霆炸响,在码头上所有人的耳边响起,惊得所有人心脏狂跳,不少人甚至直接晕厥了过去。
顾越先前铁青的脸,此刻已经变得酱紫色,他拼了老命的镇定,却还是站不直颤抖的双腿,只得颤颤巍巍的一步上前,努力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叉手道:“下官顾越,王将军,有话可否下来说大家自家人,莫教外人看了笑话!”
直到此时,他仍然没有放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打算。
“你他妈就是顾越啊……”
王文盯着这个脸颊两边和下颚处留有三捋白清须,战战兢兢的“貌不惊人”老者,神色淡淡的颔首道:“很好,你和你家那个小王八蛋勾结邪道妖人,杀人修行邪道妖法的案子发了,跟我走一趟吧!”
此言一出,码头上所有人都将目光齐齐投向顾越的背影,有人震惊、有人怀疑,还有不少人面露解脱之色。
还有不少人,看了看顾越的背影之后,再偷偷抬起头,望向那两股水浪之上的妖怪和鬼物们,心头若有所思……
众目睽睽之下,顾越酱紫色的老脸又慢慢变成通红,红得好像油锅里捞起来的小龙虾。
他强撑着晃晃悠悠的身形,拼了老命的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叉手道:“王将军,这中间是否有什么误会下官幼子心性纯良、连只鸡都不忍杀,平日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岂能勾结邪道妖人,干出杀人修行邪道妖法这等令人发指之事”
“误会”
王文淡淡的笑了笑,随手一挥,船舱内便飞出无数写满黑字的白纸,好似蝴蝶翩翩起舞那样飞到码头上空,飘飘洒洒的落到码头上的数千兵勇和官吏的身上。
他们好奇的抓过这些白纸,定睛细看,就见这些白纸上详细的记载着,某年某月某日,顾家二子从何处监牢调取多少囚徒宰杀,抽魂炼魄、取血炼丹,其中还详细的记载了经手人是谁谁谁,不似作伪。
恰好,某些经手人就在人群当中,在看完这张催命符一样的白纸之后,当场跳反,嫉恶如仇的高声痛斥道:“顾大人,你不是说调取那些囚徒,是为冲做纤夫苦力,拉船清理河道吗”
“王将军,下官冤枉啊……”
王文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微微颔首道:“你们是不是冤枉,我荡魔将军府自会查明,大家放心,我荡魔将军府乃官家御笔亲封的镇魔司衙门,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码头上的诸多官吏,望着他那一脸“威胁”的笑意,再看了看左右的妖怪和鬼物,陡然醒悟。
“王将军,明察啊!”
“王将军,下官有案情要举报!”
“王将军,今日是姓顾强迫我等来此,我等迫于他的淫威,无奈来此……”
上百号大大小小的官吏,好似上百只鸭子一样,你一句、我一句的,喋喋不休。
将几度欲张口辩解的顾越,都给憋了回去。
顾越心头焦急如焚,却又争不过这么多张嘴,最终竟然一翻白眼,晕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