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表面上把是非都挡了回去,吴太夫人心里是有愁绪的。
吴太夫人忧虑,在这样的舆论环境下,大乔母子心里会怎么想?二儿媳妇袁绮绮明明做得足够出色,却还要遭受众人指责,她又该多委屈?委屈受多了,会不会变心?
此外,吴太夫人更担心十年、二十年后,成年的阿绍和阿登能否和睦相处。当年孙权与堂兄孙贲、孙辅、孙暠之间的权力争夺,可是血淋淋的教训,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不管是阿绍也好,还是阿登也好,都是吴太夫人的心肝儿宝贝孙子。
在吴太夫人这个角度,这两个孩子都是她的儿子们亲亲的血脉。纵使吴太夫人极善于处理内宅事务,将一碗水端平,在如今的情形下,吴太夫人也有担忧。她会担忧自己活不到那么长久,活不到阿绍和阿登成年之后;也会担忧自己没这个本事,平衡好未来孙子辈的纷争。
这些不怀好意的闲言碎语,终究还是扰乱了吴太夫人内心的安宁。
毕竟,这难题古往今来许多政治家,他们即便叱咤风云,拥有整个天下,也不见得能处理好这样的事情,又怎能苛求她呢?
不过,吴太夫人至少能解决眼下的困境。
见二儿媳袁绮绮被流言所困,吴太夫人采纳了女儿阿香的建议:“不如换个环境,出门做点事,了。”那些闲言碎语自然就消停了。
于是,吴太夫人唤来二儿媳,对她说:“儿啊,前日收到你妹妹来信,说仲谋在军营里劳累太过,茶饭不思。
“曹操就在眼前,他这样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了?你去看看他吧。军营不比家里,你心细,去陪陪他。虽说江东军实力强劲,但也不能让他骄躁,免得出了差错。”
对于孙子阿登,吴太夫人也给出了安排:“你若舍不得登儿,就带他一起去;若怕他路途辛苦,就交给我照料。”
袁绮绮明白,当即表示回去收拾行囊。她本想将阿登带在身边,又怕孩子年幼吃不了苦头,最终还是决定将他留在府中,托付给婆婆和大嫂大乔。
临行前,袁绮绮向大乔辞行:“大嫂,合肥那边来信说将军心绪不宁,太夫人让我去看看。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阿登就劳烦您多费心了。”
大乔见袁绮绮亲自前来辞行,赶忙将她拉到铺了缎面垫子的椅子上坐下,一面唤小丫头倒茶、摆点心,一面吩咐嬷嬷们带院子里的小公子小姐们去外头玩耍。
大乔这架势是要好好和袁绮绮谈心里话的感觉。
“仲谋那边的战事,是江东的头等大事。放眼整个孙家、整个江东,唯有你能陪在他身边,宽慰他、体谅他,与他共渡难关。
“别人看我们孙家,总觉得我们家如今的地位和身份是平白得来的似的!我是知道其中凶险的。不要以为前一回和曹操打仗,我们赢了,下一次便不怕了。不是这样的!
“绮儿,你放心去便是。家里这点子事情,你大嫂和妙然还扛得起。我只是在想,我们登儿年纪小,把他从你们那院挪我这边来,始终麻烦。若是把他放母亲的院子里,还得烦动母亲不说,只是如今母亲的院子里也是这一家亲戚来往,那一家贵眷走动!反而会扰得登儿不宁静。
“我想,不如还是把亲家母刘夫人请到将军府来,烦她在你院里住些时日,不过是为了震慑丫鬟和嬷嬷们。我和妙然一日里便去看她们三五十回,你看如何?”
大乔在侄子阿登的安排上格外谨慎。
她心里清楚,贸然将孩子接到自己院中,万一被有心人钻了空子,到时难以向众人交代。孩子年幼,尽量少折腾才好,还是得起袁绮绮的娘家母亲来这里看着,才让袁绮绮最放心,不是吗?
袁绮绮自然明白大乔为何如此安排:“这些下人们人多手杂,有那起衷心勤勉的,也有瞅着机会偷懒偷闲的。他在我们跟前当然都是好模样,但背后便不知如何耍懒。所以后来这些日子还请大嫂多费心了!”
说到这儿,大乔已经紧紧握住袁绮绮的手:“唉,你我之间说这些话多生分啊!我们本就是一家人,本就该相亲相爱,互相扶持。仲谋在外打仗,也不是为他自己,也不是仅仅为了某一个人,他去拼命挣下的是整个孙家的基业,他拼命护住的是我们整个江东的安危。我们之间还分什么彼此!你的孩子我自然是疼都还来不及,只能比对自己的儿子还要细心才够。”
大乔目光诚恳,望着袁绮绮,心中一腔暖意涌动。
袁绮绮也因为这话颇受触动。
当然,大乔也主动说到了那一层:“相信如今你一定深有体会,总有那些爱说闲话的,他爱把咱们孙家的事拿出了反复地嚼。他们说了你的怪话,也会说我的怪话。他们巴不得我们窝里斗才好!绮儿,你是知道我的,我和阿绍还有大熊小熊母子几个没有别的要求,和和睦睦,平平安安,过完这一生就足够了。你和仲谋疼我的孩子们,让他们读书,让他们学武艺,这是你们夫妻的好处。我只要我的孩子们行正道,不被流言蜚语所左右。”
大乔拉着袁绮绮促膝长谈,直到夜深。
袁绮绮此刻才恍然惊觉,自怀孕以来,她便不自觉地对周遭筑起高墙,时刻警惕防范。可即便如此,大乔依旧毫无保留地信任她、坦诚相待,这份情谊实在令人动容。
袁绮绮感慨之余,面上带笑宽慰道:“所谓流言,不过是流言吧,在真相面前终有不攻自破的一日。只要我们一家人齐心协力,那些再是眼红眼馋的,不怀好意的人,他们能拿我们如何?”
嘴上说着宽心话,袁绮绮还是忍不住细细叮嘱:孩子夜里发烧该如何护理,切不可用厚被子捂着,必须及时降温防止惊厥;若是咳嗽受凉、腹泻闹肚子,又该用什么法子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