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森这家伙从来都是如此,行事作风诡谲阴森,永远让人琢磨不透他在想些什么、想要做些什么。
但我听得出来,他这句话也绝不是在我和开玩笑。
我同样也没底气反驳。
自从得到阴山祖印以后,的确对我的道行大有裨益。
不管是对付鲤鱼精、亦或是后面几次,阴山祖印的确给了我很大帮助。
但要和在红枫峡谷,殷森以阴山祖印对抗龙虎铁令,直接祖印一出、镇住了一对阴兵鬼将相比。
阴山祖印在我手里头,还真是暴殄天物。
我刚要开口说话,殷森却突然咳嗽了起来。
深夜时分、寂静无声的房间里。
尽管他已经立马捂着嘴去尽力压制了,可还是被我清晰听到了。
更让我眉头不由一皱的是,咳嗽过后殷森嘴角流出了一丝血迹。
触目惊心的血迹。
缓过神来,我没多想,立马想要上前去搀扶,却被殷森一瞪眼给挡了回去。
“死不了、急什么。”
我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后只能在心头暗骂了一句好心当成驴肝肺。
“殷教授你这是怎么搞的?”
“红枫峡那事不是结束了吗?镇妖司、龙虎青城都撤走了。”
“去阴曹地府走了一遭。”
殷森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淡淡说了那么一句话。
我却是听得心头一惊、浑身一震。
有人可能觉得、这去阴曹地府走一遭有什么值得惊愕的。
百年之后、谁不都得去走这一遭。
的确如此,但百年之后去走了这一遭,那可就回不来了。
民间也的确有观落阴、有问米过阴之说。
道行高深者,也的确能凭借此道,下阴司、问因果。
但无论是过阴、问米,还是观落阴,说白了只是到鬼门关外溜达一圈。
据我所知,也只有龙虎铁令能叩开鬼门关。
鬼门关内,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阴曹地府。
鬼门关外,充其量只能称之为九幽之地。
而就冲殷森那口吻、这孙子绝不是在开玩笑。
他也绝不是在鬼门关外溜达了一圈。
“殷教授我咋感觉你这不是过阴、是去阴曹地府打了一架?!”
“大师兄附体了这是?大闹阴司?!”
我刚说完,立马便迎来了殷森那看白痴似的眼神。
“我要有大师兄那本事,你也配我说话?”
一句话我语塞了。
的确就殷森这家伙的行事作风,他要真有大师兄那通天本事。
别说我此时此刻还能站在他跟前和他说话,只怕求爷爷告奶奶、他也不会多看我一眼。
“那殷教授你真去阴曹地府走了一遭?”
“有些事要去弄清楚。”
这话再次听得我心里头一惊,从第一次接触殷森开始、再到后面的狗妖事件。
我一直都知道殷森在谋划一件大事。
那件事也许是逆天改命、也许是其他。
总之一定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可他具体在谋划什么事,我却一点不知。
如今他拿了阴山祖印、还给我之后,突然告诉我他去阴曹地府走了一遭,还是为了去弄清楚一些事。
我岂能不把这些事联系在一起。
我很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可我知道问了他也不会多说。
或者说那一刻,我虽然好奇,但不知道为什么。
始终提不起勇气去打破砂锅问到底。
心里头总有一种、问了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的感觉。
而且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以至于最后,我也仅仅只是问了一句。
“那你弄清楚了没有?”
“弄清楚了,还从下面带回来几个朋友。”
“回头介绍给你认识下?”
稀松平常的口吻,却是听得我头皮都快炸了。
什么叫从下面带回来几个朋友?
什么朋友?
阴差、阴兵、鬼将,还是十八层地狱里头的恶鬼?
见我瞪大了眼睛、大张着嘴巴、满头冷汗不敢说话,殷森冷冷一笑骂了句废物。
缓过神来,我也不敢反驳,和这孙子比起来。
我还真就是个废物。
“行了,总有一天你会认识。”
“这次来除了把祖印还给你,还有件事提醒你。”
“什么事?”
我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有些警觉的看着殷森。
这家伙每次说有事,可都不是啥好事。
包括给我接的那些生意。
那次不是折腾的我精疲力尽。
眼下这家伙又是深更半夜造访、还搞得那么郑重其事。
我能不心慌吗?
“关于你小命的事。”
说这话的时候,殷森突然咧嘴冲我一脸玩味的笑了起来,笑的我毛骨悚然、笑得我心惊肉跳。
“切记世间从无绝对的正义、更没有纯粹的善恶、立场不同、正义善恶皆不相同。”
“万事随心、随心即修行。”
“想明白这些,你这条小命也就自然能保住,想不明白那就等死吧。”
我完全被殷森一番话给说的僵在了原地。
等缓过神来想要追问,那家伙却是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万事随心、随心即修行。
这家伙说了和慧明小和尚一样的话。
我是被搞得真睡不着了,琢磨了一夜,也没怎么想明白殷森为什么会和慧明小和尚说一样的话。
想到最后,我只想明白了一点。
那就是在接下来一段时间内、或者说在未来一段时间里。
我可能会遭遇一次九死一生的劫难。
至于是什么劫难、殷森知道、慧明小和尚或许也窥探到了一二。
但天机不可泄露。
还有一点让我心里头挺纳闷,殷森这家伙道行高深、虽然主修的鬼道。
但要说其他玄门术法,这家伙也同样造诣不浅。
这次更是拿着阴山祖印、直下阴司。
难道我即将遭遇的劫难、和阴司有关?
慧明小和尚道行也不浅、可充其量比我强点。
这小秃驴又是怎么窥探到天机的呢?
翻来覆去想了一整天、我也没想出个最终答案。
最后索性放弃。
也不能说是放弃、是决定万事随心。
至于打电话去问慧明小和尚,我也不是没有产生过这个念头。
只是立马就被我给扼杀了。
有些事知道个大概、已经足够让人心烦意乱了。
非得刨根问底弄清楚,只会心魔陡生。
这就好比你知道明天就要死了,那今天你一定过不踏实。
不弄清楚,明天突然死了。
反倒是好事。
师父以前总跟我唠叨、人生在世难得糊涂。
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至于既然难得糊涂是好事、为什么慧明和尚、殷森都接连提醒我。
我想大概是因为我即将碰到的事,真的是九死一生、是要命的。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即便他们比我更清楚难得糊涂这道理,也终究是不忍心看我一步一步走向绝境。
忍不住提醒了我。
言归正传。
这只能算是处理完弃婴塔一事后的一段小插曲。
黄莉莉婚礼过后,我也没在碰上什么邪乎事。
难得清闲了一段时间,不过我也没真的闲着。
每天就在算命馆待着,除了每天早晚三炷香、在祖师像前替白灵素祈祷之外。
一切还和以前一样,开馆算命,为下学期的生活费、学费努力。
谢珍珍上完课、没课的时候,就来算命馆帮忙。
她看相算命的本事倒是日益精进、甚至已经隐隐有了超越我这师兄的趋势。
见谢珍珍心境已经锤炼的差不多了。
我便也开始传授给她一些粗浅入门的画符驱邪手段。
谢珍珍学的挺上心。
可惜她在画符驱邪、破煞这方面似乎没啥天赋。
远不及在看相算命上来的天赋异禀。
学了半个多月,也还是没达到入门的程度。
对此,我也和谢珍珍敞开了谈过。
好在谢珍珍也没那么执着。
不过她也没放弃,日常除了继续钻研看相算命之外,也还是乐此不彼的画着最简单的开路符。
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就算这方面没天赋,她也想要试试看。
不管能学成啥样,多少懂一点。
以后要是再碰上她外公那种邪乎事,不至于完全束手无策。
我知道拗不过她,也就没在劝说。
只是说了一句。
大道三千、殊途同归。
至于谢珍珍能不能够想明白其中的深意,便不是我所能够左右的了。
一个月前医科大学就已经放了寒假。
我没回家,一直留在省城,也是考虑到过完年。
我的休学也就结束了,要继续学业。
得抓紧时间挣够学费、生活费。
家里头为了给白灵素修庙,也掏空了积蓄。
处处都要用钱。
王城放假也没回家,一直留在虞婆婆那儿学习道医。
偶尔会跑来找我喝一顿酒。
这家伙在道医方面倒是颇有天赋、自从毁容之后也比之前沉稳了许多。
至于要说他彻底走了出来,那也没有。
但这也没办法、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最后一次和王城喝酒的时候,他和我说认识这么久、几次过命。
我去过他家,他还没去我家。
干脆今年和我一块去我家过年。
我岂能看不出来,这家伙是因为如今毁了容、不想回家被姐姐、姐夫看到。
我本来是想要劝说一番,只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逃避是很懦夫的一种行为。
但有的时候,不逃避人会很累。
就在我和王城约好、年二十五一块回我家过年的那天。
傍晚时候,我刚准备关了算命馆打烊呢,牛队长火急火燎找上了我。
而牛队长这次找上我,却让殷森说的那句话得到了验证。
世上没有绝对的善恶正义。
立场不同、角度不同,所谓善恶正义,也皆不相同。
把牛队长请进算命馆以后,我给他倒了一杯茶。
“牛队长咱两也挺长时间没见了,今儿个咋有空来找我?”
“是想请我喝酒?”
其实牛队长刚进门的时候,见他眉头紧锁、一脸的倦容、我就知道这孙子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喝个屁的酒,哪有心思喝酒。”
牢骚完了,牛队长见我一脸笑的看着他,也顿时反应了过来。
“许仙以前咋没发现你这小子蔫坏。”
“你丫早知道我是有事来求你帮忙,还故意晾着我是吧?”
“不识逗,说说吧什么事?”
“大事,已经死了六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