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霸天 作品

第二百二十二章 让孙维贤来求海玥

    “我们本以为盛娘子是黎渊社贼人,这才想借势勋贵,与之抗衡……”

    “结果没想到,那盛娘子所谓的美满姻缘之下,竟是这么回事!”

    一路上,严世蕃和赵文华老老实实地将过程讲述了一遍。

    起初并不复杂,就是两人在查探过现场后,察觉到锦衣卫的介入,自身难以抗衡,又想争功,就将第三方拉了进来。

    当年盛氏为徐氏做媒,牵线了当时最受京师贵女喜爱的“玉山公子”沈砚卿,当时男方沈家颇为迟疑,毕竟与勋贵结亲并非首选,是盛氏从中说和,几度周旋,最后才定下亲事,得此佳婿,老定国公大感欣慰,亲手为盛娘子题了匾额,挂在盛宅大门,以示感激。

    也是从那时起,盛娘子正式有了京师第一官媒的声誉,此后寻她做媒的高门权贵络绎不绝。

    严赵两人原本没准备以此为突破口,只是因为定国公名头大,那位小国公爷又是风风火火的性子,容易拿捏,可不查不知道,一查竟发现徐氏整日以泪洗面,再往下深挖,越来越触目惊心。

    “小国公爷要闯北镇抚司,我们是想阻止的,毕竟还没弄清楚,到底是黎渊社弄的鬼,还是锦衣卫设的局,可终究没拦住,现在闹得一发不可收拾……”

    严世蕃说完后,想到方才这位卧龙凤雏的评价,顿觉不能一味逃避,昂首道:“如此也好,将此事彻底揭开,不给贼人遮掩的机会!”

    赵文华也补充道:“这类事情恐怕不止一桩,盛氏遇害后,她的遗物至今也未寻到,若不查清,恐怕会引发更大的风波!”

    海玥点了点头,来到北镇抚司斜对面的茶楼,找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让小二送了张条子过去。

    大约两盏茶的时间后,陆炳步履匆匆地上了楼,见到三人后苦涩地道:“让几位见笑了……”

    此言相当于直接承认,锦衣卫与这件事有干系,而非矢口狡辩,严世蕃和赵文华对视一眼,倒也暗暗感叹,这位确实为人正直。

    海玥则道:“文孚不必自责,任何地方都有害群之马,此事非你等之过。”

    “确实与我无关,但又有什么用呢?”

    陆炳叹了口气:“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何况此等恶行太过出格,外人只会指着我们的鼻子一并痛骂!”

    锦衣卫名声狼藉,被官僚敌视,被百姓恐惧,但正如王佐所言,大伙儿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只不过笔杆子握在士绅手里,可以为其行为美化,而锦衣卫的暴行就是赤裸裸的揭露出来,陆炳常常也以此自我安慰,只要完成为天子利刃,监察百官的职责,再揪出黎渊社这等大逆不道的贼子,毋须太过计较外界的声名。

    然而这种将国公之女故意许配给天阉,从中捞取好处,就与监察没有干系,纯粹是私欲作祟,令人不齿了。

    陆炳刚刚考完武举,凭着真才实学名列前茅,又见证了欣赏的俞大猷夺取武状元的英姿,本是高兴的时候,未料碰到这么一桩事,脸色极为难看。

    他坐下品了一口茶,看向对面的挚友,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没说什么。

    海玥却十分了然:“文孚是不是想我协助,查一查此案的内情?”

    “明威如今已是翰林院编修,还是莫要来趟浑水,与你的声名无益!”

    陆炳苦笑道:“况且也没什么好查的,那位媒婆盛氏确实是锦衣卫的暗桩,已经从案卷里面找出来了,她做的事情,锦衣卫得认!”

    “盛娘子是锦衣卫的人手,却不代表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完全源自于锦衣卫的授意,况且她如今意外身亡,就更有追查的必要……”

    海玥正色道:“案情有进展了么?”

    陆炳道:“根据顺天府衙的调查,盛娘子之死,是大弟子秦氏勾结其身边的贴身女婢所为。”

    “两人认罪了?”

    “贴身女婢认罪了,秦氏却直呼冤枉,但已经狡辩不得……”

    “动机呢?”

    陆炳已经看过了卷宗:“动机是盛娘子要将家业传于最小的弟子顾氏,所以秦氏收买了女婢,约定下毒杀害盛娘子,对外宣称是突发恶疾身亡,由于盛娘子并无其余家人子嗣,身为大弟子的秦氏就能顺理成章地继承其家业。”

    “但秦氏没有想到,另外两名弟子也早早在盛娘子家中安插了眼线,一听到盛娘子遇害,马上齐聚盛家,都为了争夺家产。”

    “而期间二弟子冯氏似乎发现了证据,被大弟子秦氏用利器刺入胸膛,当场毙命。”

    从这方面来看,前因后果似乎十分完整,但海玥指出一点:“据说冯氏遇害的凶器,是盛娘子头上的发簪,仆婢在发现尸体时,就牢牢地握在盛娘子手里,一直未曾取下,有这个细节么?”

    “这……”

    陆炳皱了皱眉:“案卷里确实记录了凶器为发簪,但并没有握在尸体手中的细节,这重要么?”

    “重要!这涉及到了‘体僵’!”

    海玥道:“人死之后的一段时间中,会项背僵硬,四肢难屈,最粗略的划分叫‘半日僵’‘隔宿硬’,而经验老道的仵作,也能籍此判断出大致的死亡时辰……”

    古代的体僵就是后世所言的尸僵。

    尸僵的原理是,人在死亡后一定时间内,肌肉因肌动蛋白与肌球蛋白形成永久性的横桥,而导致的一种僵硬现象,表现在外就是弹性和伸展性消失,身体掰不动了。

    尸僵是在死后一个小时到三个小时左右形成的,到十二个小时最为坚硬,然后逐渐变软,两到三天后,尸僵才会逐渐缓解,重新变软。

    环境温度、死前运动状态、死亡原因,都可能加速或延缓进程,但大致上的时间不会差别太大。

    而盛娘子是在前天夜间死去的,到了第二日清晨被发现,此后发簪就一直被捏在她的手中,等到第二天下午,这个阶段恰恰是尸僵最为严重的时候。

    “这体僵有如此夸张么?”

    陆炳颇为惊讶:“连握在手里的一根簪子都拔不出来?”

    “确实可能从手中拔出来,但何必如此呢?”

    海玥道:“如盛宅的仆婢,见到尸体后不敢触碰,任由其握住发簪,这才是常态,而凶手如果真是为了争夺家产的秦氏,拔下发簪作甚?况且发簪也不是合适的凶器,想要将其刺入胸膛,置对方于死地,对于一位妇人而言,并非那么容易吧?”

    陆炳的脸色变了。

    事实上,除了对尸僵确实不了解外,凶器的疑点他不见得发现不了,但现在被定国公的事情闹得焦头烂额,实在没心思思考,见到顺天府衙那边的禀告,发现是家产纠纷,就匆匆忽略过去了,如今看来,盛娘子之死竟似另有隐情?

    海玥见他面色阴晴不定,又接着道:“盛娘子既是暗桩,她直属于何人管辖?也是萧震么?”

    前指挥佥事萧震已经被秘密处死了,秘册被搜出,上面记录了许多锦衣卫暗桩的信息,包括之前贡院打更人孙流。

    陆炳倒也希望是萧震,可稍加沉默后,还是摇了摇头:“萧震的私册里没有盛娘子……”

    “有可能特意不记载么?”

    “区区一个媒人,不至于如此隐秘。”

    “盛娘子的指挥莫非是……”

    问到这里,陆炳顿时勃然变色:“王指挥使绝不会做这等事!”

    在他心中,都指挥使王佐就是恩师,自从其入锦衣卫,便亲自教他撰写办案案卷、审讯笔录和交接公文,并告诫他身为指挥使,不可不精于刀笔,展现出殷切的期盼。

    陆炳对于王佐的敬重,堪比其亲生父亲,甚至因为其父常年身体不适,居家养病,都没有师徒间亲密的关系,根据他的了解,王佐绝不会指使盛娘子做出这些龌蹉事来!

    “锦衣卫的高层,不是仅有王都指挥和萧佥事两人,盛娘子完全可能归属于旁人!”

    陆炳定了定神,厉声道:“我将这个人找出来,看看此人与盛娘子之死是否有关联,背后是不是隐瞒了什么更加不可告人的秘密!”

    说到这里,他看向海玥,恳切地道:“明威,你的这些话语已经对我帮助极大,案情就不必插手了!以你我之谊,若由你亲查此案,纵使真相大白,恐也难堵悠悠众口,倘若因此累及你的清誉,我实在是……”

    “查案若是这般畏首畏尾、踌躇不前,那世间真相岂非都要石沉大海?”

    海玥同样正色,又微笑道:“况且你我有交情,锦衣卫其他人我又不认得,我此前于国子监内还是有些声名的,你们锦衣卫如今焦头烂额,对外求助,也很正常对么?”

    “咦?”

    陆炳目光一动,倒是有所触动,缓缓地道:“确实有一人,不久前刚从金陵调来,为人低调恭谨,又喜好诗文,据说在金陵城中就喜与文人往来,让他出面倒挺合适……”

    “谁?”

    “此人叫孙维贤,接替萧震,新任指挥佥事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