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一朵花12

张三丫发现,让人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就像大姐杀鸡一样简单。

怪不得二姐夫能把二姐打死,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啊。

满身是血的张三丫坐在自家门槛上,静静看着朝霞。她第一次意识到,朝霞如此漂亮。

她不知道如何形容这种瑰丽景象,她想起昨晚那碗红糖鸡蛋,红彤彤,真好看。

她娘从屋里出来,揉着眼道:“三丫!你还不做饭!”

屋内,传来她爹的声音:“婆娘你是个傻的?三丫不是已经卖了?”

张耀祖扯着嗓子喊:“娘,张三丫又尿床了!”

张三丫想,尿床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娘终于看清那些血,用一种讥诮得意的语调道:“张三丫!你不好好干活,挨打了吧?活该!谁让你天天偷懒。”

她爹走出来,嘟囔道:“反正钱不会退回去的,做饭去!做完饭你给我滚回去!

“哪有出嫁第一天回娘家的?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别给家里丢人!”

丢人?

是今天回家丢人,还是杀了人丢人?

杀人不丢人的吧?二姐死了,二姐夫娶了新人,吹吹打打很热闹的。

大姐死了,也没人说大姐夫丢人。

所以杀人是不丢人的?丢人的是她今天回来?

张三丫眼前闪过大姐与二姐的笑脸,二姐死了,大姐也死了,死得无声无息,好像从没活过。

以后她死了,是不是也会这样?

就像没出现过一样?

一巴掌打在张三丫头上。

张三丫抽出屁股

错了,第一刀不能砍这里。大姐说杀鸡要割脖子,要放血。鸡血是要用的,要是洒了,会挨打的。

鸡翅膀不能剁碎,鸡翅膀是张耀祖的,鸡腿也是张耀祖的。

要割脖子放血,爹喜欢吃鸡血,洒了会挨打。

张三丫拿了碗放在地上,接血。耳畔是她娘的尖叫声。

“疯了!疯了!三丫疯了!你怎么能拿刀砍你爹?你怎么不去死!”

张三丫提着鸡头放血,扭头看她娘。

大姐说,杀鸡的时候不能害怕,杀鱼的时候也不能害怕。

害怕了,就会慢下来,慢了就会挨打。

杀鸡要割喉,杀鱼要敲脑袋。就像……就像昨天晚上那样敲脑袋。

张三丫抓起棍子,砸在她娘头上。

她娘直接躺在了地上。

大姐死了,二姐死了。一家人,最重要的不就是整整齐齐?

张三丫觉得,死不可怕了,一点都不可怕。

杀人不丢人,死也不丢人,只有嫁人第一天回娘家才是真丢人。

张三丫悟了。

张耀祖跑出来,拿着鸡毛掸子打张三丫。

“你打娘,我要打死你!打死你!把你卖了换钱!买肉吃!”

张三丫一把揪住张耀祖的头发,捡起地上的菜刀,杀鸡一样,暴露咽喉,一刀。

大姐说,一刀就好。

二姐说,一滴血都不能浪费。

爹喜欢血豆腐,浪费了血会挨打。

张三丫极为认真的,一滴血都不浪费。血全都落在碗里,然后溢出来,浸润大片地面。

血淋淋的,浸透张三丫破了洞的布鞋。这鞋是大姐的,大姐穿完二姐穿,二姐穿完三丫穿。

张三丫又想起昨天看到的大姐,大姐身上有血,很多血。

都是血,是一样的,没什么了不得,没什么大惊小怪。

一家人,最重要的就是整整齐齐。

人齐了,可张三丫就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少了什么呢?

张三丫苦思冥想。

终于,她想明白了。

大姐夫和二姐夫,与她家亲如一家,当然是一家人。

一家人,最重要的就是整整齐齐。

……

张三问出现在棋盘格上,他捂着脑袋蹲在地上,一脸呆滞。

吴帅冲过去:“三儿啊,你咋死的?和我说说呗。”

“三儿啊,你吃毛血旺吗?这是素血旺,味道还挺好。”

“三儿啊,你咋不说话,是脑子坏掉了吗?你吃烤面筋吗?我刚烤了一串超好吃的变态辣。”

“幸运儿张三问……张三丫,你出生了”

“你的父母想把你丢进河沟时,张大丫和张二丫跪在地上苦求,你活下来了”

“四岁那年,你的弟弟张耀祖出生了”

“六岁那年,你的两个姐姐相继出嫁”

“七岁那年,你的姐姐张二丫因家暴死亡,你的姐姐张大丫不明原因死亡后被父母卖掉,你似乎疯了”

“你成了卫家童养媳,你名义上的丈夫的爷爷想要猥亵你,他死了”

“你用菜刀杀死了你名义上丈夫的父亲”

“你杀死了你的父母,或许潜意识里,你认为他们是两个姐姐苦难与死亡的根源”

“你杀死了你的弟弟张耀祖,你认为他是苦难的根源之一”

“你杀死了你的大姐夫,你受伤了”

“你杀死了你的二姐夫,你又受伤了”

“你被通缉了”

“你因重伤死亡”

张三问捂着头,蹲在地上。

一段记忆硬生生塞进他的脑子里,他一时间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他是张三问,还是张三丫?

他在那里?

究竟发生了什么?

张三问极为缓慢地理解着这一切。

他意识到,身为张三丫的自己已经疯了。杀人如杀鱼杀鸡,这个行为很疯癫。

但与其说是疯癫,倒不如说是潜意识的作用。

张三问试图复盘,张三问复盘失败。

他站起来,指着吴帅道:“那谁,来打一架。”

“啊?”

张三问拿起一根筷子,按照记忆中的画面摆弄吴帅,吴帅一脸懵的配合演出。

连续几次用筷子击杀吴帅后,张三问发现记忆里张三丫的反应,完全就是他自己的反应。

这是他从小到大,打架习武的经验,按照通俗意义上的说法,这是肌肉记忆。

张三问看向张问月。

“妹啊,你说灵魂和肉体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张问月正在吃全素毛血旺,闻言吸溜掉碗里的粉条。

“灵魂是本体,肉体是容器。你要改行学哲学了?那你要问妙脆角,问我没用,我只想干饭。”

张三问摇头:“失去记忆的我,好像还是我。很奇怪,为什么会这样?

“那些人不是说,人是记忆组成的吗?为什么还有本能存在?”

一个七岁的,吃不好睡不好的小姑娘,身体发育是很差的。想要杀死一个成年人,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