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卷默默的跟在她身后,跟随着她的视线望上去,自然也看到了那扇虚掩的窗。
苏韫晴只是呆呆地望了半晌,便一声不响的迈步离开了。
值夜的伙计帮忙开了门。
苏韫晴道:“春卷,你先回屋睡觉,我一会回来。”
春卷本欲说话,却发现她又抬头望向了凌渊的房间……
反正这里已经是客栈,不会再有什么危险,更何况凌公子和武师傅都在这里,即便有什么事情也不用害怕。
便对着苏韫晴颔首道:“姑娘早些回来,我先去了!”
两声极轻的叩门声后,凌渊打开了房门。
“苏姑娘,这么晚还不睡觉,找我有事吗?”
苏韫晴举着灯笼上下扫了他一眼,只见他全身上下穿戴整齐,发髻也丝毫没有躺卧过的痕迹。
她低声道:“凌大哥不也没休息吗?”
说罢自顾自的朝着屋内走去,行至窗边,此时那扇虚掩的窗户已经被关严实了。
难道真的是他。
凌渊不语,只是拿出火折子将屋内的油灯点亮,再坐在桌边看着她。
苏韫晴突然回头,看向他的双脚。
“凌大哥,我看你鞋面沾了灰,不如你将鞋脱下来我让瑶芳替你擦擦干净?明日一早便送来。”
凌渊见她神色如常,并没有受到那两个盗贼的影响,淡笑道:“苏姑娘你不顾男女大防半夜三更进我屋来就是为了让人替我擦鞋?”
苏韫晴面不改色道:“是!”
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他的手。
自己进入客栈后立即就上楼叩门,他肯定还没有时间洗手。
凌渊道:“不必劳烦姑娘,我自己擦擦便好。”
苏韫晴走到桌边坐下,道:“你不倒杯水给我喝?”
凌渊忙道:“抱歉,怠慢了。”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倒水的手,只见大拇指和食指的指腹上颜色泛红,修长的手指因为长期握剑而生出些许薄茧。
他倒好一杯水推到她跟前:“苏姑娘请喝水,水是凉的,还请见谅。”
苏韫晴拿起水杯,轻轻的摩挲着杯壁,指腹传来细细的沙砾感。
这正是瓦片被雨水冲刷后,渗出来的红褐色细沙。
凌渊食指和中指轻敲着自己的膝盖,用余光观察着她手部的动作。
“凌大哥!”
“嗯?”
“你可知道我们沂州用来盖房的瓦片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不知,苏姑娘何来这一问?”
苏韫晴放下水杯,拇指和食指却依旧捻着指端那几乎肉眼看不见的细沙。
轻声道:“我们沂州,尤其泽江县地处海边,用来烧制瓦片的黏土中含有大量的红褐色细沙,这个细沙对瓦片的烧制影响不大,但经过多年雨水冲洗的瓦片,细沙会慢慢浮出来,所以,如果有人踩了我们沂州屋顶的瓦片,或者用手触碰了它们,便会在足底和手上留下痕迹。”
凌渊双脚一歪,看了一眼自己的鞋底。
果然,白色的鞋底现在已经被染成了红褐色。
“所以,凌大哥你上屋顶去做什么?”
凌渊轻笑着柔声道:“看月亮。”
“那,你手背上的伤,又是怎么一回事?”
凌渊抬起手一看,手背上确实有两条不太明显的划痕,将手伸到她面前问道:“你是说这个吗?”
他摇摇头:“我不知道,你不说我都不知道自己手上有伤。”
他说他不知道,可苏韫晴却看得明白,那明明就是被竹篾所划伤......
院中的两只木桶是他修的。
可是他为什么不说?
如果说正月十五那日也是他的话,就证明那个时候他就在暗中帮助自己了,是什么原因让他做了这么多却不敢承认。
为什么?他图什么?或者他是谁的人?
如果他是受人之命,那那个人是谁?为什么?图什么?
她转头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凌大哥,你能对我说实话吗?”
他有些心虚的刮刮鼻尖道:“我说的是实话?苏姑娘,你是个姑娘家,三更半夜的在我房中,若是被人看到,只怕......”
“我怕吗?在崇峦的山洞中那两天一夜我怕过吗?”
空气瞬间变得安静得诡异。
两个人都沉默了。
“喵呜......”
从床底下钻出来的黄土像一枚飞剑一样跳到了苏韫晴的身上,喵呜喵呜的叫着,打破了两个人之间的寂静。
苏韫晴揉着黄土的脑袋,轻叹了口气道:“我向来是个有话就说的人,可是我到现在才发现,认识你这么久,我一点也不了解你。”
凌渊道:“你想要了解我什么?”
“除了知道你武功好,爱行侠仗义,也怜贫惜贱,心怀慈悲,还不求回报,再没有更多了。”
凌渊道:“你想要知道什么,现在就可以问我,我会毫无保留的告诉你,或者你也可以慢慢了解我......”
他侧过脸,四目相对,轻声问道:“我们会一直是朋友对吗?所以来日方长,你有的是时间来了解我这个人。”
她缓缓开口:“你多次舍命帮我,我不认为那完全都是巧合,那么你是受人之托吗?还是你自愿为之?”
“不是受人之托......”
他说不是受人之托,那接下来还要问什么?
问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是有所图谋吗?
问你为什么过了婚龄还不成婚?你的心上人是谁,为什么不去找她?
如果这些问题换一个人,换作任何人,比如龙隐山那些熟识的人,她都可以毫无顾忌,毫无负担的问出来。
可是在他面前问这样的私事,她却是怎么也张不开口。
“苏姑娘,你问吧,我都说。”
她看着他,在脑子里飞快的思考着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答案,当得到了不同的答案后又要如何应对?
最终她问道:“为什么当初宋叔要强迫你和娇娇成婚的时候她却逃婚了,她逃婚的原因你知道吗?你既然对娇娇那么不放心,为什么当初不自己娶了她,你们明明青梅竹马,她又是那么好的一个姑娘。”
凌渊道:“她告诉过你原因。”
“我想听你说。”
“因为我们之间从小到大都是兄妹的感情,她一直拿我当亲哥哥看待,我也当她是亲妹妹,你可有听过谁家亲兄妹成婚?”
“那我呢?”
“什么......”
她终于鼓起勇气道:“有时候我觉得你待我像待娇娇一样好,你当我是你什么人?你明明有心上人却不去找她,跟着我一路做什么?你很缺妹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