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昀的意识从光雾中抽离时，最先捕捉到的是灵魂深处那团跃动的暖。
像是有千万条溪流突然汇入同一汪深潭，又像是被拆解得支离破碎的星图重新拼回苍穹。
他能清晰感知到体内每一道力量的轨迹：
九尾血脉里翻涌的妖元如赤焰，女娲灵脉中流转的生机似清泉，金刚妖猿的体术劲道像重锤，还有系统赠予的神骨里沉淀的法则，此刻竟全部沿着同一条脉络奔涌，在丹田处凝结成一枚流转着七彩光晕的晶核。
"原来这就是圣力......"他喉间溢出低叹，指尖轻轻按在胸口。
那些曾经各自为战的力量，此刻如同被线穿起的珍珠，每一丝都与其他力量缠绕交叠，形成了只属于他的独特韵律。
这是所有可能的自己共同悟得的力量，是失败与死亡、遗憾与坚持淬炼出的结晶。
可这份明悟刚升起，天地突然剧烈震颤。
顾昀眼前闪过玄女之灵消散前的虚影，她那身素白裙裾被光雾卷得翻飞，最后看他的眼神里既有欣慰，又有某种隐晦的担忧。
再睁眼时，他已站在那座斑驳的祭坛上，脚下的青石还残留着之前打斗的裂痕，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血锈味。
"小抹布？法克泽沃奥？"顾昀转了一圈，声音在空旷的祭坛上撞出回音。
方才还围绕在身边的彩光彻底消散，只剩他的脚步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他这才注意到，祭坛下方的空地上，原本围观的本地修士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后退，最前排的老者甚至踉跄着跪了下去，额头几乎贴到地面。
"仙......仙尊！"有人颤抖着喊出声，声音里带着哭腔。
顾昀一怔，这才察觉不对。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皮肤表面竟浮着一层若有若无的光晕，像是月光落在水面上的倒影。
再感知四周，那些修士的气息在他灵识里清晰得可怕，左边第三个年轻修士心跳如擂鼓，右边穿灰袍的老者体内有旧伤未愈。
此时的顾昀，连百米外山风卷起的落叶都能数清叶脉的纹路。
"圣力外溢了？"他立刻反应过来。
就像初学驭剑的修士控制不好灵气，这刚融合的力量正不受控地向外泄露。
怪不得那些修士看他的眼神像在看活神仙，又像在看随时会碾碎他们的天灾。
顾昀闭起眼，试着将注意力集中到丹田的晶核上。
按照之前统合力量的感觉，他想把那团跃动的光压回体内。
可刚一发力，晶核突然爆发出更强烈的光芒，祭坛周围的草木瞬间抽芽、开花、凋零，不过呼吸间就完成了一轮生死循环。
"咳！"他猛地睁眼，额角渗出冷汗。
那些本应温顺的力量此刻像被惊醒的野兽，在经脉里横冲直撞。
他想起法克泽沃奥说传承会"痛到碾碎灵魂"，却没说传承后的掌控更像在驯服一头随时会反噬的凶兽。
"仙尊饶命！"不知谁喊了这么一嗓子，跪在最前面的老者重重磕下头，额头在青石板上撞出血来。
几个年轻修士试图搀扶他，却腿软得站不直，只能爬着往后缩。
顾昀心里一揪。
他不是没见过人敬畏强者的模样，可这次不同。
那些眼神里的恐惧太浓了，浓得像要把他和他们之间的距离拉成鸿沟。
他突然想起在传承光雾里，某个分身的记忆碎片：
那时他还是个被修士追杀的野修，躲在破庙里听外面的人骂"妖修就该碎尸万段"，眼神里的恐惧和此刻如出一辙。
"我不是仙尊。"他向前走了一步，可刚挪动脚步，脚下的青石就"咔"地裂开蛛网状的纹路。
他慌忙顿住，声音放得更轻："我是顾昀"
话没说完，就被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打断。
有个小修士突然指着他背后："羽......羽翅！"
顾昀下意识摸向背后，却只触到自己的衣料。
可当他用灵识扫过，分明看见七色彩羽的虚影正从脊椎处生长，每一片羽毛都流转着千万个他的身影。
那是传承留下的印记，是所有可能的自己共同铸就的羽翼。
"原来外溢的不只是力量......"他哑然。
圣力在泄露的同时，连带着将羽族传承的异象也暴露出来。
对这些没见过神异的凡人来说，这根本不是"修士"该有的模样，而是真正的"仙"降世。
祭坛下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
顾昀循声望去，只见小抹布正从半空中"哐当"砸进草堆，圆滚滚的机身蹭得全是草屑。
它头顶机械转动，却比平时慢了三拍："主、主人！我、我刚才差点被空间乱流绞成零件！"
"你没事吧？"顾昀快步走过去，弯腰要扶它。
小抹布却"刺啦"一声弹开，机身表面浮现出红色警报灯：
"别！你现在的能量场强度是平时的三百倍！再靠近我线路要烧了！"
顾昀的手悬在半空，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他能感觉到圣力在体内翻涌，像要冲破所有束缚。
那些曾经求而不得的力量，此刻终于如他所愿统合，可为什么反而让他离"人"更远了？
"主人？"小抹布的警报灯慢慢转绿，声音里多了几分担忧，"你脸色好差。是传承后遗症吗？"
顾昀摇头，目光重新投向祭坛下的修士们。
他们还在后退，可脚步明显慢了些，有几个胆大的甚至抬起头，目光里的恐惧淡了些，多了丝好奇。
"可能需要时间适应。"他轻声说："我现在连力量都收不住。"
法克泽沃奥也在此时出现在祭坛上，歪头说："圣力是你所有力量的总和，自然需要所有的你一起掌控。"
她指了指他的心脏，"那些在传承光雾里苏醒的分身，可不止是来悟道的。"
顾昀一怔。他想起光雾里那些分身的低语：
"去悟吧，去成为更完整的我"
原来所谓"完整"，不只是力量的统合，更是意识的共融。
每个分身的记忆、经验、甚至性格，此刻都成了他掌控圣力的钥匙。
"所以......"他闭上眼睛，试着在意识里呼唤那些分身。
当这些不同的"自己"在意识里汇聚成海，顾昀突然觉得体内的圣力不再是脱缰的野马。
那团七彩晶核缓缓旋转，每一圈都带动着力量温顺地回流，背后的羽翅虚影渐渐淡去，连皮肤表面的光晕都开始收敛。
祭坛下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
顾昀睁眼，看见那个之前撞出血的老者正颤巍巍地站起身，用袖子擦着额角的血：
"仙......不，顾先生？"
"是我。"顾昀笑了，这次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控制着力量不外泄。
当他站在老者面前时，对方终于看清他眼里的温度。
法克泽沃奥的羽翼轻轻颤动："圣力是你存在的证明。但力量本身没有意义，关键看握剑的人。"
顾昀低头看向掌心的圣力，金光里隐约能看见自己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