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的，是的，是我主动邀请的你。”
凯文迟疑的靠近壁炉，学着安吉丽娜的样子，盘腿坐在地上。
“凯文，你长高了。”
安吉丽娜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用手比划了一下两人的头顶，
“我从疯牛手里救下你的时候，你还跟我差不多高呢。怎么一段时间不见，你背着我偷偷往上窜了这么多？”
安吉丽娜很好奇，
“你们美国人有生长秘方吗？好羡慕，部族的勇士个子都很高，我有点矮了。”
只有十几岁的少女憧憬道，
“等等我吧凯文，我阿爸说再过几年，我也会长高许多。”
已经30多岁的牛仔低下头，没有说话。
安吉丽娜似乎发现凯文不想聊这个话题了，不好意思地转头看了看左右。
木头燃烧的香味充斥着房间，收拾干净的房间透露着几分温馨。
“凯文，我怎么没有看到你爸爸妈妈？”
安吉丽娜奇怪道，
“我可是记得你跟我炫耀了好多次，说他们都很疼你。”
凯文身躯一抖，嘴巴张开又闭上。
他的喉咙里像是塞满了铁坨，让他没办法顺畅说出谎话。
在安吉丽娜担忧的目光下，凯文最终道：“不要管他们。”
凯文疲倦道，
“我曾经以为，他们是真心疼爱我的，是相当合格的父母。”
“可我又……经历了一些事情，发现我没有办法继续面对他们了。”
他的声音里有着无法掩饰的悲哀，
“他们的日子越过越好，可我无法面对他们犯下的罪，我甚至害怕看到他们笑着盘点又给家里买了什么。”
安吉丽娜目露担忧，道：
“听起来他们做了一件很对不起你的事……嗯，他们不在家也好，只要凯文在就够了。”
凯文心不在焉地点头，目光落在壁炉里跳动的火焰上。
他仿若看到里面正燃烧着一张官方公告，上面的字已经模糊，凯文却能一字不差的背出原文——
【凭一个印第安人的头皮，可换取到五十美金。】
壁炉吞掉了这张公告，火焰越发旺盛。
凯文悄悄抬头，看着安吉丽娜的侧脸。
她的脸颊已经因为热气变得红扑扑的，没有经过任何修饰的脸庞显得稚嫩而富有生机。
“呼，烤火烤得全身都暖烘烘的了。”
安吉丽娜摸了摸肚子，
“凯文，晚上我们吃什么？”
凯文从地上爬起来，小心道：“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食材。”
他不想让安吉丽娜独自留在客厅，期期艾艾道，
“安吉丽娜，你跟我一起去吧。”
“需要我去选吗？凯文，我不挑食的，有什么吃什么，这个天气，能吃上一口热乎的就很幸福了。”
安吉丽娜笑他，
“怎么，你怕你一转身我就消失不见了？”
出乎安吉丽娜意料，凯文坦然承认：“是的，我怕我一个没看住，你又不知所踪了。”
不，不是不知所踪。
凯文心想——他害怕着家里越来越多的牛羊，它们湿漉漉的懵懂眼睛，像极了安吉丽娜。
五十美金原来能买这么多东西，让凯文看到父母就想吐。
厨房里陈列着满满的风干肉和圆包菜，让安吉丽娜很开心，也让凯文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记得，记得父母是怎样热情招待了安吉丽娜，所以他才放下心……
“你父母不在这里。”
安吉丽娜突然说，
“得我们自己来做饭了。凯文，我来负责生火吧，你去切菜吧。”
“可以多切一点卷心菜吗？我觉得那个很好吃，嚼起来甜甜的！”
对于安吉丽娜的要求，凯文当然不会拒绝。
随着各种各样的食材下锅，香气飘出。他逐渐放松下来，专注于忙碌中。
在凯文的忙活下，炖菜很快上桌。
主食是玉米面包，配着卷心菜豆子炖腌肉。
还有一把干果做饭后甜点。
凯文试着煮了壶咖啡，成功后欢天喜地捧给安吉丽娜。
安吉丽娜期待地喝了一口，细细品味着，兴奋道：“好独特的味道，有点苦，有点涩，又有一点好喝。”
印第安人的生活方式还是很原始的，对安吉丽娜而言，凯文家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有趣。
吃完玉米面包和炖汤，就着干果与咖啡，安吉丽娜满足地拍拍肚子，认真道：“谢谢你们家的肉和面包，很好吃。”
“凯文，等到明年牛羊最壮的时候，欢迎你来我家吃饭。我让阿爸给你杀一头牛犊，我们把最嫩的肉切下来烤着吃。”
安吉丽娜略带骄傲，
“只需要抹一点点盐，烤牛肉的味道就好到会把舌头咬下来。”
凯文不假思索道：“我知道，我吃过了，确实是绝顶的美味。比起工业制作的糖和咖啡，自然的馈赠也丝毫不差。”
“欸？凯文吃过了？”
安吉丽娜一愣。
“呃，我……”
凯文反应过来，动作陡然变得僵硬。
“那太好了！”
安吉丽娜高兴道，
“我阿爸常说，就算日子过得再难，只要惦念下一年烤牛肉的滋味，就会有着盼头。”
“凯文，怎么样？你是不是现在也很期待下一年的牛羊出栏日？”
凯文默默看着她，半天才道：“嗯。”
“但很可惜，我只吃过那一次。”
凯文低声道，
“在第二场暴风雪停后，我去了其他地方，再也没有尝到过了。”
安吉丽娜望着他，说：“凯文，你是不是很难过？”
这话让饱经风霜的牛仔几乎要落下泪来。
“如果我一直吃不到阿爸的烤肉，我会难过死的。”
安吉丽娜抓着自己的辫子尾巴，安慰道，
“没关系的凯文，我阿爸人很好。只要你肯去找他，他就会热情招待你。”
啪嗒——
一颗小小的泪珠砸在了桌上。
凯文转过头，不让安吉丽娜看到他的脸，
“嗯，我知道的。族长很好，很好……”
“就算他看到了我的套索，也没有逼问你的去向。他收留了我，但我除了在离开前把身上所有钱给他，我没有其他办法去报答他了……”
“我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安吉丽娜安静看着他，辫子发尾是不易察觉的半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