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渐渐大了。
卿承安咬着舌尖保持清醒,想等有了答复再去睡。
但小崽子愣是不回答。
不愧是卿秋的种,惯会用不清不楚的态度折磨人。
卿承安不耐烦地看向对面。
却见那个小崽子已经昏迷,不可能再给予他答复。
卿承安叹气。
他躺在地上,感受到冰冷的水滴滑过灼热的伤口。
带走他的生命。
卿承安看向天空,感觉有雨水顺着眼眶滑落。
带来温热的触感。
而那一点温热的触感,又轻轻扫过他曾更改自身样貌而留下的疤痕。
他想活着,他一直都想活着。
因为他要告诉那些讨厌他,看不起他的人,尤其是卿秋。
他会活得比任何人都好,他会活得比任何人都久,他会成为最后的赢家。
为此他改了姓名,也去改了样貌。
他原本是和卿秋不像的。
可在他的世界里,卿秋几乎就是成功的代称。
他想取代卿秋。
他一点点更改自已,一点点将自已变得面目全非。
他想告诉所有人。
卿秋不是不可取代的,如果他拥有卿秋的一切,他肯定会比卿秋做得更好。
可现在他突然没了证明这一点的力气。
宾雅…
她是爱他的吗?她居然是爱他的吗?
如果卿秋没死。
他是不是真的能和初恋的少女走到最后?
而不是整日在消金窟和一堆虚情假意的莺莺燕燕你来我往?
最后孤单死去?
还有卿秋…
老实说,卿承安至今依然看不惯卿秋。
他总说卿秋是个伪君子,但没一个人会信他。
现在宾雅的日记证实了这一点。
卿秋不仅是个伪君子,还是个和他一样血脉不纯的奸生子。
多有趣?可惜死透的卿家人看不到。
卿承安想着想着,忍不住扬起唇角。
他在笑。
笑那些围着卿秋吹捧正统的人有眼无珠,把一个黑心肝的狐狸当成清风霁月的佳公子。
笑那个老东西的愚蠢。
管不住自已的
结果最后被自已亲亲老婆戴了绿帽子。
卿家的血脉最后一个都能没留下。
唯一血统不纯的他,还是不能生育的半残废。
卿承安笑着笑着又渐渐笑不动了。
卿秋是个混账。
卿秋手染鲜血。
卿秋表里不一。
他是那样可恶的人,那样令人憎恶,用尽手段利用了身边所有能利用的人替他卖命。
可偏偏……
卿秋他,唯独希望他能平安。
……
卿啾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
他淋了一夜雨。
加上一氧化碳中毒,整个人又冷又热又恶心。
偏偏胃里什么都没有。
趴在地上吐了半天,什么都没吐出来。
卿啾头晕目眩。
缓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有了点气力。
并想起昏迷前听到的那句话。
卿啾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慢吞吞地走到卿承安身边。
他用小木棍戳了两下。
卿承安安静地躺在那,似乎已经没有了气息。
但他是笑着的。
似乎是在死前的走马灯里,看到了想看的东西。
卿啾陷入沉默。
他叹气,对卿承安的再多恨意都随着卿承安的死亡被冲淡成感慨。
天色渐渐亮了。
卿啾站起身,确定裴璟关他的地方他并不认识。
他的手机在被带去医院时被没收。
裴璟和许澄身上倒是有手机,但也都陪着他们一起葬身火海。
虽然这么做很不道德…
但为了不让库房一次性四杀,卿啾只能去翻卿承安的手机。
手机在右边的口袋。
防水做得不错,拿出来勉强还能用。
卿啾想打个电话叫人过来。
但一低头,他看到了随手机一起掉落在地的纸张。
卿啾出于好奇将其捡起。
通过上面的字迹,卿啾发现这是宾雅的日记。
而且是他都没注意到的暗页。
19xx年xx月xx日,天气:晴。
小九说,等离开江南,他一定要去换个名字。
这我倒是很理解。
迟九这个名字带有太多不好的回忆,换掉它或许能让他舒心一些。
他又问我取什么名字好?
我没读过几年书,只好偷偷去问大少爷。
卿秋看着我。
想了想,说就叫承安吧。
不需要大富大贵。
如果可以,他希望他能一生平安。
卿秋看着我。
我看着卿秋。
我曾一度想问大少爷,他是不是很想将小九留下,留在他的身边。
可最终我没问,大少爷也没说。
离开北平前那几天很忙碌。
在小九不知道的时候,大少爷帮我做了很多事。
我告诉小九钱款和北平的住宅都是我安排的。
可我哪有攒下那么多钱?
大少爷备好了钱,买好了住宅,甚至特意联系了他在北平的旧友,又叮嘱了他去国外的亲信,嘱咐他们一定要关照小九。
大少爷替小九谋划好了一切。
我相信,虽然以前受了点苦,但小九未来一定会像大少爷起的名字那样一世平安。
因为大少爷有能力将那个名字变作现实。
我将名字告诉小九。
小九很高兴,在登名那天对工作人员说这是爱人为他取的名字。
有哪里怪怪的。
不过要说爱人,大少爷应该是很喜欢小九的。
就这样吧。
大少爷已经主动退出,我和小九会一直幸福下去。
【完】
冥冥之中,日记的结束和那段平稳生活的结束一同出现。
卿啾低下头。
地面上,卿承安静静地躺在那。
迟九讨厌卿秋的痕迹。
迟九抹除了卿秋的存在,抹除了卿秋的过往。
可迟九不知道。
他本身的存在,就是卿秋留下的痕迹。
卿啾不知道卿承安为什么会选择救他。
是对宾雅的愧疚?
对自已做错事的懊悔?还是对卿秋的那一点补救心理?
一切都不得而知了。
卿啾将那张纸折好,重新塞进卿承安的口袋。
随后拨通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
卿啾缓缓开口,几乎是沙哑着嗓音道:
“秦淮渝。”
“我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