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得头疼,他抖干净了本子上的灰。
本子看似平平无奇。
但掀开第一页,卿啾看到了“迟九”二字。
这是怀揣着少女心事的。
宾雅的日记。
……
另一边,北平郊区的某处私宅内。
卿承安一把将相框砸了过去。
“废物!连个人影都找不到,我帮你有什么用!”
裴璟被相框砸得头破血流。
跪在地板上,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和许澄走投无路。
偌大的北平,唯一讨厌卿啾,愿意帮他们和秦家作对的就只剩下卿承安。
裴璟抬手摸向颈侧。
那里有个小孔,是麻醉针留下的痕迹。
裴璟眸中渗出冰冷的恶意。
他怎么也没想到。
卿啾居然真的会那么狠心,要为了秦淮渝杀死他。
他就那么喜欢秦淮渝吗?
那他呢?
卿啾过去对他的无条件纵容,对他的万般小心。
又算什么?
裴璟感觉自已像被抛弃在路边的狗,被背叛的仇恨在瞬间布满他的整个心脏。
纵使被卿承安骂得狗血淋头。
还被卿承安所误会,被套上麻袋狠揍了一顿。
裴璟依旧坚定地站在卿承安身后帮忙对付卿啾。
“卿啾不会得意太久的。”
裴璟冷静道:
“秦家现在内斗严重,连卿啾被当成通缉犯追捕都顾不上帮忙,我们找到卿啾是早晚的事。”
那时秦家倒台。
卿啾形单影只。
又是否会后悔当时为了秦淮渝抛弃他,痛哭流涕地跪在他脚边祈求他的原谅,重新恢复对他的爱意呢?
裴璟想想就觉得兴奋。
但还没兴奋多久,又是一个茶盏往脑袋上招呼。
卿承安上来就是一顿骂。
“你有那个时间浪费挥霍,可我还有时间陪你胡闹吗?”
粗重的气喘声响起。
裴璟抬头,有些不安地看向对面的卿承安。
卿承安现在的情况无比糟糕。
头发花白,脸色发青,身上插满针管。
呈现出濒死之态。
或许是因为预感到自已会死,卿承安异常暴躁。
反正说什么都是错。
裴璟干脆闭上嘴,像死人一样一声不吭。
卿承安骂了半天。
但因始终得不到回应,他也渐渐没了骂人的兴致。
卿承安靠在椅背上。
苍老混浊的眸子望着天花板,许久没有出声。
他这一生除了最开始的时候有些艰难,其余时候一直是顺风顺水。
他曾是卿家家主的私生子。
那个男人虚伪,明明在外面彩旗飘飘,却还要装出一副对情忠贞的模样。
他连姓氏都不许被拥有。
卿家的每个人都把他当狗看,只有卿秋会对他示好。
可谁需要那种伪君子假惺惺的关照?
他做梦都想要的清白身世是卿秋的,他喜欢的女人也整日与卿秋如影随形。
他恨。
凭什么卿秋能拥有一切?凭什么他只能当下水道里的老鼠?
他不甘心。
恰巧那时他结识了一位人脉甚广的先生,那位先生一直想要卿家祖宅的一块地,可卿家一直不愿松口。
于是那位先生找到了他。
以事后钱财归他权势归他为条件,怂恿他为自已办事。
他答应了。
他骗了卿秋,那个总是假意惺惺的蠢货。
他说他要和宾雅私奔。
那天萧瑟的竹林之下,卿秋望着他瞧了许久。
最终还是答应帮他。他骗到了能让外人自由出入的令牌,将那位先生的人偷偷藏在卿家。
最后在卿老太爷寿辰当天。
卿家所有人被持枪约束在大厅,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所有看不起他的人都死了。
他将那个曾经他遥不可及的姓氏归为已有,并唯独留下了卿秋的命。
他割了卿秋的舌头。
挖了卿秋的眼,打折了他的腿。
最后剥夺了他的名字。
曾经清风霁月的大少爷,最终成了路过的狗都嫌弃的废人。
他得意的想。
卿秋都变成那副鬼样子了,宾雅总不会还喜欢他吧?
可明明只要跟着他就能当富太太。
宾雅却像疯了般,哭着闹着要带卿秋回江南医治。
那段曾被所有人看不起的时光重新浮上他的心头。
那句拒绝让他恍惚间觉得。
就算他掌握再多权势,在爱人面前依旧是个金玉其外的小丑。
他更恨了。
嫉妒使他扭曲,他给卿秋喂了药。
强迫他和名妓结合。
一夜过后,名妓怀上卿秋的孩子。
曾经清风霁月的大少爷。
洁身自好,克已守礼,身边连个情人都没有。
却在他和宾雅的注视下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妓子交欢。
卿秋真是个脆弱的人。
他不声不响的承受完他给的折磨,找了口枯井跳了下去。
卿秋死了。
他死得时候没发出过一点声音,又或者是根本没法发出声音。
名妓收了他的钱十月怀胎生下卿秋最后的骨肉。
他给那孩子取名“啾”。
“口”为“井”。
他要宾雅一看到那个孩子,就会想到卿秋的背叛,卿秋的死亡。
更要那孩子如笼中雀般。
代替他的父亲,承担他未消散的怒火与仇恨。
可卿秋就像鬼一样。
活着能带给他难堪,死了依旧不肯让他好过。
明明卿秋都当着宾雅的面和名妓欢好了。
可宾雅仍惦记着卿秋。
她越发憎恶他,反而对那个卿秋和别人生下的孩子异常怜爱。
卿秋的魅力真就那么大吗?
他连虐待都觉得烦,随便将那孩子送去吃人不吐骨头的边境。
可宾雅又哭又闹。
他没办法,再次将那孩子从边境接回来。
但他不想让那个流着讨厌的人的血的孩子好过。
他将那孩子折磨成疯子。
每每看到那张相似的脸上露出惊恐畏惧的表情,他就会感受到病态的欢愉。
他强迫宾雅陪他一起看。
看她爱的人受苦,让她知道她只能留在他身边顺从他讨好他才能过好日子。
可宾雅没有服软。
她跳楼,将自已摔成一团烂肉。
所有知道他过往的人终于全部都死透了。
他没了发泄的意义。
而那个孩子,也没了留下的必要。
他想杀了那个孽种。
但偏偏,他在准备杀死那个孽种前咳血昏迷。
或许是老天对他的报应。
他先天不足,医生判定他最多活不到五十岁。
想要活命只能替换全部器官。
可他是无精症。
唯一与他血型匹配,不会让他的身体因器官移植产生排斥反应的。
竟只剩下卿秋的血脉。
……
思忆结束,卿承安抵着唇不断咳嗽时。
地上拿着手机的裴璟眼睛一亮。
“卿啾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