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要反了吗?”云清絮听他说出这种混账话,咽下唇里的血腥气,质问他。
“那次进京的马车上,你跟我讲的那些胸襟和抱负,你说要做个贤臣,待将天下交付给明君之后,便归隐田园……如今,都不作数了吗?”
玄翼既感动她还记得他说过的话,又下意识地反驳道:“自然做数的,只要你愿意同本王一起归隐……”
云清絮觉得他脑袋被门夹了。
跟个疯子似地。
“王爷慎言。”
她打断他,“我累了,不想见人,还请王爷回避。”
“絮儿……”
玄翼眉头紧蹙,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看着云清絮决绝的背影,又知道自己多说多错,只能叹了一声,捞起挂在屏风上的披风。
“昨夜之事,是本王唐突了,本王……”
“滚。”
云清絮只回他一个字。
玄翼话被堵住,眼底尽是懊恼与无奈。
千言万语凝在心中,却不知该说什么,磨磨蹭蹭离开时,才发现那倒在屏风旁边,跟快死了一样的窦棠雁。
窦棠雁的太阳穴上,被碎裂的瓷片砸出一道豁口。
豁口处的血已结成痂,看样子昏迷挺久了。
他表情微凝,眼底闪过错愕。
怎么回事?为何窦棠雁会在这里?她还是来的?
昏迷的窦棠雁似有所察,一只手攥住了玄翼的袍角,幽幽转醒,艰难地睁开眼,快要看清玄翼的衣衫颜色时,玄翼毫不留情地又飞过去一脚。
啪。
窦棠雁又昏了过去。
玄翼拖着她离开了内殿,正要跨出门时,听到云清絮的声音。
“我要见一个人。”
哐当。
玄翼将窦棠雁往长廊下一扔,目光灼灼地转身,透过屏风看着云清絮的位置。
“见谁?”
“李渊。”
听到这个名字,玄翼眼底的激动散去,整个人黯淡下来,迟迟不语。
要说这世上他最讨厌谁,那就是李渊。
刑台之上,他离絮儿只有半尺之遥,絮儿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都没认出来,还拿着刀刃,一刀刀地凌迟着,跟个禽 兽一样,做尽畜生之举。
可李渊呢?
他在刑台之下,明明离了那么远,可仅凭一个身影……便认出了絮儿的身份,冒死上台。
高下,立分。
提起李渊,他就会想到刑台上发生的一幕幕,会愧疚,会不安,会惶恐,也会痛恨自己的愚蠢。
更会……
嫉妒。
他明白,在那种时刻,李渊冒死上台来救命,任何人都不会无动于衷。
想必,在絮儿心里,已给李渊留了一个极其重要的位置。
那位置,他可望而不可及。
“可以吗?”
玄翼久久未答复,云清絮只好又重复一遍,催促道。
“你若不愿意,我过会儿收拾收拾通知兄长,让他带我回云府,在云府见也是可以……”
“愿意!”
玄翼一听云清絮要离开,什么醋也不敢吃了,立刻答应下来,“你何时见他?在哪里见他?”
“需不需要本王为他清扫一间客舍出来,让他在王府小住些时日?”
云清絮沉吟后,表示赞同,“也好,那就辛苦王爷了。”
玄翼表情僵住。
他提议让李渊在王府小住,只是客气两句罢了。
若李渊真在王府住个十天半月,他如何能忍得住不对他动手?
可话都说出来了,开弓没有回头箭……
玄翼只能打肿脸充胖子,面上扬起笑来,假装满不在乎,“摄政王府有许多空置的客房,住他一个绰绰有余,别说是三五日了,就是住上三个月五个月的,也不妨事。”
“春闱结束了,李公子中了举子,也到了举荐的标准了,若他想入仕,本王可举荐他到翰林院入职,虽说只能让他做个编修,但慢慢熬着资历,混个眼熟,百利而无一害。”
云清絮声音沉静,不辨喜怒,“王爷果然大度,”
玄翼听到这话,快把自己的牙给咬碎了。
既然絮儿喜欢他“大度”,那他就多“大度”一些。
邀请旁的男子来他的府上,与他心爱之人相会……做人做到这份上,他也是云朝的独一份了。
若朝堂上那些对他日日攻奸的大臣,知道他如此窝囊,只怕往后要换个方向来抹黑他了。
可又能怎样呢?
玄翼叹了一声,离开了蘅芜苑。
……
一回到自己的寝宫,便将冯管家叫来。
吩咐冯管家去将李渊请到府上后,又问他,“王府近些日子,可有新买了貌美的婢女?”
冯管家瞪圆了眼。
王爷昨夜和云姑娘没折腾够吗……
“恩?”玄翼不耐地声音从鼻腔哼出来。
冯管家急忙收敛思绪,恭声道:“回王爷,前日刚买了一批,其中有几个是官家出身的小姐,如今被贬为奴才,除了样貌清秀些外,也文墨也都精通,不知王爷是要……”
“如此最好。”
玄翼冷笑一声,“酸腐的读书人,不都喜欢红袖添香这样的雅事吗?等李渊入府小住时,便将这几个奴婢送到他屋里,交待下去,谁若是能爬了他的床,在他的身上留下什么痕迹来,本王便给她们脱了奴籍,还她们自由。”
“是,是!”
冯管家忙不迭地点头答应。
玄翼却犹觉得不够,手背在身后,殿里来回踱步转了几圈,问道,“你说用不用把絮儿的兄长也请到王府里小住?”
有云清川看着,那李渊应该也不敢太过胡来。
冯管家犹豫地劝道,“王爷……云公子婚期将近,只怕在忙着婚事的仪程,没办法过来府里小住。”
玄翼经他一提醒,也想到了下个月蕈月与云清川大婚的事,又有了新的主意。
“去打开本王的私库,将里头的十几本目录取过来,云兄成婚,本王这个做妹夫的自当好好表示表示。”
冯管家嘴角又是一抽。
妹夫?
除了您有人承认吗?
……
蘅芜苑内,寂静如昨。
玄翼走后,一直躲藏在偏殿的如意,小心翼翼地进了内殿,看到满殿的狼藉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脸都吓白了,“姑娘,昨夜您说要放奴婢一晚上的假,奴婢便出府回家了一趟,早上回来才发现,可……可那是王爷,奴婢夜不敢……”
“跟你无关。”
云清絮打断如意愧疚自责的声音,“有水吗?我想洗洗身子。”
身上不仅是痛,还黏了一层汗,像抹了一层蜡封在身上一样,难受的紧。
除了这骨头里头的痛之外,身上斑斑点点……细看下,也都是昨夜留下来的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