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楼雪尽 作品
10. 别无解归墟月落
云落眸光掠过众人，这些除妖师虽没有多说，看似站在了胥远期这边，但还是不免带着半分考究用余光打量着她。
付夜紫走到二人身旁，问道：“他叫时遂吗？我刚刚听到了他的名字。”
时遂没说话，云落看向孩子，示意他主动来回答这个问题。
于是时遂点了点头：“是的！”
说完后，似有些害羞般将头埋在了云落的肩膀上。
付夜紫又问：“姑娘你的名字是？”
云落迟愣了片刻，回答道：“云落。”
胥远期在心中偷偷记下，原来叫云落。
穆九尘走向人群，时遂一眼看到他，指着他道：“就是他把小姨带走了。”
胥远期和云落皆看向眼前的少年。
穆九尘忙解释道：“我看珏含有危险，于是将她带到归墟司去了。”
云落没多问，简要道：“我去归墟司找她。”
她看着站着身前的胥远期，道：“请让一下。”
“哦……”胥远期笨拙地让出了位置。
随即，云落便和穆九尘一起走了，付夜紫也跟上了他们。
其余的人则围在胥远期身边，暗暗低语着什么。
胥远期拱了拱手，大喊一声：“多谢各位了，耽搁大家时间真是抱歉！”
“无事！”众人摆了摆手，有人就此离去，有人则跟在胥远期身旁打听着事情。
初小一问：“这是怎么回事？”
“她的妹妹和儿子前来寻她，大概是被阴执一撞上了，然她妹妹应该是被穆九尘所救，带去了归墟司。”
他说着说着看向了初小一，刚刚他太过心急以至于都没有注意到初小一的额角破了一个口子。
“大初，你额角是被妖怪伤的吗？”
初小一摆了摆手：“不是，往事不堪回首。”
大初想着胥远期的话，他皱了一下眉头：“穆九尘就是刚刚那个少年？”
“嗯。”
“他是风云派的人，竟然也将妖带回归墟司了？！怎么感觉怪怪的，付夜紫也怪怪的，简无遗也是，真是罕见呀，比起他们，阴执一这种态度反而比较正常。”
胥远期叹息道：“其实我在第一天就暴露了，穆九尘与简无遗都知道这件事。”
“可付夜紫是怎么回事？她还是掌门的女儿，按理说，仇视妖族的观念应该根深蒂固才是，你没来时我都要崩溃了，谁知她竟然主动站我们这边了。”
纪白汐听着他们的话，感觉云里雾里的，他也跟着问道：“什么第一天就暴露了呀，这个姐姐是妖？远期哥你是怎么认识的呀？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我和她没有什么关系，其实也谈不上认识，她不太喜欢和我讲话。”
初小一对着纪白汐做口型道：“单相思。”
纪白汐恍然大悟般地点点头，他自言自语道：“我还从没有想过，我们能与妖好好说话，这姐姐一看就不是险恶之妖，她温温柔柔地站在那，就像一个人一样，跟我印象中的妖怪一点也不一样。”
初小一看着纪白汐怅然若失的模样，打趣道：“小汐怎么这般纯情呀！”
少年的耳根红了，先向前多跑了几步。
初小一靠近胥远期说道：“那姑娘有夫君，还是人，时遂这般年岁，他夫君年龄应该不大。”
胥远期有些怅惘地点了点头。
初小一问道：“你怎么想的？”
少年挤出笑容：“能怎么想？本来就没怎么想，我只是机缘巧合下遇见了受伤的她而已，看她恢复我已经很高兴了，如今她的家人都来了，我也没有其他想法了。”
初小一眉毛向上抬了一下，看破不说破。
胥远期低着头，他想起刚刚的画面，心里有几分失落：云落和别人说话皆轻声细语，没有任何不耐烦，也没有任何的反感，他恍然发现，云落不是因为他是除妖师才讨厌他，云落只是单纯地讨厌他。
日落时分，云落到了归墟司。
她推门而入，珏含正在屋内着急地来回徘徊，看门突然开了，警惕心立马跳起，直到看到云落那张脸，她才大舒了一口气。
她大叫着跑了过来，将云落牢牢抱住：“姐姐！总算见到你了，你这几天究竟去哪了？我担心死了！”
“没事了没事了。”
云落轻轻拍了拍珏含的背，时遂也学着阿娘的样子踮起脚拍了拍珏含的背。
穆九尘与付夜紫站在院中，二人透过打开的门，沉默地看着三人团聚之景，付夜紫低声问道：“穆九尘，你有没有觉得，那孩子很像一个人。”
穆九尘淡然道：“易世安吗？”
付夜紫震惊地抬头看向他，似没有想到他一开口就能说出自己不敢说出的那个答案。
当心中所想被如此直白地挑明，付夜紫内心竟惶恐不已，她低着头，快速穿过数扇月洞门，呼吸与脚步一样急促，最后靠在无极门前停下，咬着唇一言不发。
她的目光黯淡片刻后，又有一个疑问蓦然升起，以前在门派的时候，穆九尘不是存在感很高的人，如今来了长安，他的气质似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她摇摇头，心想，大概是以前她没有认真了解过此人吧。
屋中的珏含在开心之余，向门外看了一眼，穆九尘正站在院中央，抬首看着晚霞。
少年一袭束腰白衣，衣角被风掀起，温和地飘荡，整个人干净又雅致。
少女以前是讨厌这身衣裳的，曾经有个与他穿着同样衣裳的人，带走了她很重要的一个人。
可如今看着穆九尘穿这身衣裳，她竟有些怦然心动。
走出屋子后，云落看出珏含还有话要与穆九尘说，她提醒道：“我在无极门等你。”
语罢，云落便牵着时遂先走一步。
绝美的夕阳下，二人面对面站着，珏含看着眼前文质彬彬的少年，有些扭捏道：“穆九尘，我之前误会你了，你确实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穆九尘浅笑着摇了摇头：“让姑娘误会，肯定是我的错。”
少女又道：“我现在要走了。”
穆九尘问：“那我与你，还能再见面吗？”
珏含眼神躲闪，她的手抓紧袖口，道：“你还想见我吗？”
穆九尘只言一字：“想。”
珏含咬着嘴唇，想了片刻，她道：“那我们一定还会再见的。”
穆九尘似有些不舍：“我送你。”
珏含点了点头。
二人一起走向无极门，云落已和时遂站在那等了会时间，付夜紫则站在不远处一直看着时遂那张脸，将时遂看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看珏含过来，云落道：“我们走吧。”
“等等！”门外传来了嘹亮高昂的声音。
云落不用回头也知晓，又是胥远期，她的眼底一闪而过疲倦之色。
胥远期和身后一行人快速迈过归墟司的门槛，走到女子身旁。
可一看见云落，少年刚刚还嘹亮至极的声音立马变得没底气了起来，他道：“云落姑娘，大家都已知晓你们的存在了，也不必那么着急走，多留几日也无妨，何况姑娘之前还被同类所伤，虽然我不知原委，但此刻待在归墟司肯定要比其他地方更安全。”
初小一在胥远期身后站着，连连摇头：刚刚还说没有其他想法了，一见面就露馅了，不过远期这追女孩的手段怎么直白又僵硬。
珏含听了这话一惊：“伤？谁能伤……是她？”
她的话断断续续的，只有云落能听懂。
云落用眼神告诉她无妨。
可珏含眼里却难掩担忧之色。
胥远期继续尴尬道：“你与你的妹妹，你的孩子都多留几日……呃……不过你的夫君会不会着急？”
珏含打量了胥远期一眼，随后跳到云落身旁，挽住她的手，语气轻飘飘道：“哪来的什么夫君？”
胥远期眉梢划过一丝窃喜，他连忙道：“那你们三位多留几日？”
穆九尘也在一旁应和道：“没错，外面危险，你们留在这里最好。”
珏含心里动摇了，她在等云落说话，云落若不想留，那便不留。
云落冷漠道：“不……”
“啊——”
话未完全说出口，归墟司内忽然传来了哀嚎声。
这声音从地下蔓延而来，似是罗刹手妄图剥开这地面，不曾想没撕开这地面，反倒把少年的恐惧撕开了。
声音凄切绝望，人群出现了不小的躁动，胥远期低下头看着脚下的地面，地上的衰草好像都在颤动，停歇在屋檐殿顶上的渡鸦被惊得四处乱飞，整个归墟司陷入了一种相当诡异的气氛之中。
第一次听到这声音的除妖师大惊失色：“这是……是归墟哀响？！”
“是哭声，是吼声，是妖的声音吗……”
“是从地下传来吗！”
“这归墟司到底藏了什么脏东西？！”
这声音扰得人心惶惶时，云落的眸色在暮色之中被湮没。
她的目光透过胥远期，好像在看他身后的柏舟堂。
她的手心不由攥紧了几分，眼里似有水波荡漾。
云落此刻的模样，活像悲天悯人的观音。
哀嚎声持续了几秒便停了下来，随后，云落喉咙吞咽了一下，她深叹了一口气，缓缓道：“不走了。”
时遂疑惑地抬起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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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解阿娘怎么突然改了主意。
珏含内心暗喜，但还是强忍住欢乐道：“啊？不走了？”
胥远期被这一句话扰得心都乱了，他暂且抛下刚刚听到的声音，惊喜道：“真的吗！”
“不走？！你们这些妖族竟然要留在归墟司？”
不速之客虽迟但到，众人向门外看去，阴执一已气势汹汹走了进来。
他身后又聚集了一群人，连初小二也匆匆赶来了。
无极门被围得水泄不通，想来胥远期保护了一只女妖的消息已经在百人之间传了个遍，少年看着人头攒动，估摸着一百人岂不是全到场了？
正当场面乱作一团，大家吵的七嘴八舌时，纪白汐突然指着柏舟堂，声音急切道：“执笔人来了！”
只见柏舟堂的大门缓缓敞开，古铜色的门后，一群执笔人披着落日余晖，从容不迫走下长长的阶梯。
他们步履稳健中带着历经沧桑的压迫感，影子被拉得很长，倒映在地上，像是镇宅的柱子。
阴执一笑：“正好让执笔人来评一回公道！”
胥远期瞪了阴执一一眼，可他自觉理亏，于是挡在了云落身前。
执笔人还未走到近处时，目光便已直直地看着云落她们，神情意想不到的冷静。
一位年老的执笔人走向人群中央，他的手晃了晃，对胥远期作出“一边去”的手势，胥远期谨慎地移了一小步，执笔人开口道：“二位姑娘想住哪间屋子，给我说即可，我会遣人现在去布置一下。”
众人大惊，阴执一更是震惊，他道：“执笔人，这三人可是妖！”
胥远期忙道：“但她们……”
领头的那位年轻的执笔人平淡地打断了他们的话，道：“不必解释，也不必惊讶，归墟司已不是第一次有妖住进来了，只要你们能承担后果即可，我们不会插手。”
“什么！”
此话一出，众人又被惊到了。
常鸿志看了看被气得不行的阴执一，他想：今日可真是见世面了，先是知道人与妖竟然会相爱生子，再是见一群除妖师维护妖族，现在又知道归墟司竟然很久之前就有过妖族住进来了。
他拍了拍阴执一的肩膀，不停劝着：“别气别气……”
阴执一咬牙道：“定是你山河派的人喜好干这种事。”
执笔人淡淡道：“这先例，是风云派的一个孩子开的。”
阴执一：“……”
常鸿志：“别气别气……”
执笔人掠过众人一眼，道：“若无其他事，晚宴时间已将到，我归墟司只准备了府邸中几十人的餐食，便不留大家了，诸位尽可归去。”
执笔人开口了，众人各怀心事地纷纷散去。
有的人愤怒离去，很明显是阴执一。
有的人一头雾水，什么情况都没弄清，心中只想着：哇塞，下了山后大家的翅膀果然硬了！
有的人沉迷于吃瓜：胥远期这小子厉害呀，刚来就和阴执一杠上了，但这妖倒真是貌美，不怪他沉沦……等哪天死在她手上了才算完喽……
归墟司的其他人都回到了自己的屋中。今日这事，对风云派弟子的冲击力简直不是一般的大。
除了那三个被初小一点名评价奇怪的，其余的都受到了不小的震撼。
简无遗在人群散的差不多后，走到胥远期身旁，幽幽说了一句：“你可真够能闹的。”
说完后，便提剑而去。
云落敛眸，多看了简无遗背影几眼。
初小二也走到胥远期身旁，惊讶道：“远期你可真厉害，要是我肯定没勇气这样做。”
胥远期有苦难言，只有勇气有什么用，云落都不喜欢和他说话。
他朝大初小初挥了挥手，二人离开了归墟司。
无极门处只剩云落她们三人还有几位执笔人，以及迟迟未走的胥远期和穆九尘。
年老的执笔人看着云落：“姑娘，你想选哪间房？”
云落看着老人的眼睛，迟迟才语：“最西边那间。”
胥远期眼睛放光。
珏含忙说：“我也去月沉阁！”
胥远期心里升起一丝疑惑：“她怎知道最西边是月沉阁？云落告知她的吗？还是她今天去的时候注意到的？”
闻言，穆九尘随即说道：“我可以换个位置吗？月沉阁还有其他房间吗？”
老人说道：“此地原有胥远期与简无遗二人，如今云落姑娘和孩子一间，这位姑娘一间，还剩两间，你可以更换位置。”
珏含目光如懵懂的小鹿，她想：他是为我搬过来的吗？
几人安排相关事宜，胥远期在一旁听着，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不过一时又察觉不出具体是哪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