缥白 作品

2. 入此血局 卿救一人,

    晨光未露,青归玉已经结束停当,她在内里换了件靛色半臂,袖口密密绞了几层,藏起了腕上的旧疤,抽掉平时的银簪,把发丝束起,扣上一个小铜扣。


    斗橱里的碎银她取走大半,留给孟老郎中的全数压在乌木药秤下。


    针囊是贴身收着的,隔着两层葛布仍能摸出轮廓,几瓶伤药,七十二枚“药王谷的针”密密挨在右侧,细如牛毛的锋刃坠得人心头发沉。


    临到门边又折返,抓了灶边半块冷硬的胡麻饼揣进包袱——七年前初来渝州时饿过肚子的滋味,总比血味好咽些。


    渝州城临江,三川汇聚之处,南来北往最是纷乱。


    世上但凡要避人耳目做事的,走水路总是个选择。陆路免不得雪泥鸿爪留些痕迹,而水路港道湾汊众多,谁知道走的是哪一条?


    渝州此下顺水顺风,两日便到桂湖,等到她一楫荡到那烟波浩渺的深处去,旁人又到哪里去寻?


    她想到此,心情也稍微的轻快了,抬手将幂离的纱幔理正。


    城里渡口船户们起的最早,晨雾贴着江面缓缓蒸腾,河阶沾满隔夜的潮气,船桅纷乱,几十艘乌蓬小船密密麻麻的泊着,艄公正忙着将发霉的麻袋摞上去。


    “姑娘搭船?”老船公掀起斗笠,敲了敲烟杆,缺了口的瓷碗咣当抛在跳板上,“这趟往西二十文,过了乌篷船那溜排筏再上。”


    “二十文,红鲤渡。”她数出铜板时故意多放了十枚,手指在碗沿极轻地叩了三下——这是走水路的规矩,若遇上巡查不必多问,船舱里的暗格够塞进一个活人。


    老船公觑她一眼,向她摆摆手,这便是同意了。


    “劳您驾。”青归玉点点头,“且等我一等。”


    她走向江边竹林,双手作力,折了一段翠竹下来,掂了掂。


    那竹长约三尺,青翠欲滴,青归玉仔细看了看,感觉也不太趁手,少不得后面在船上要修一修,才能和昔日惯用的那个差相仿佛。


    她收起青竹,渡口忽起一阵喧哗。


    货船那边有人扯着嗓子骂:“作死的漕皮!这箱药材泡了水,把你们蛟堂的货当烂白菜糟践?”木箱砸在跳板上的闷响惊飞一片鸥鸟,青归玉趁乱闪进乌篷船阴影里。


    “可不是晦气催的?今晨捞的货都臭了。”打着“漕”字旗上的船上,另一个人回嘴,“心口那玩意拔干净没?总舵说绝不能再让人瞧见……”


    “要开船喽——”老船公扯着铜锣嗓子喊。小船解缆的梆子急急敲响,浪头拍碎江畔浮着的芦苇杆。


    青归玉急忙向渡口行去,正要跳上乌蓬小船,突然一声凄厉叫声响起。


    “落水了!”有人在叫,“救人呐!”


    青归玉深吸一口气,老实说,这实在是太巧了,偌大渝州城,哪里就能一夜之间被她碰上两个要吊命的鬼?


    简直巧得像是有人故意设计安排。


    她垂下眼帘,压低了幂离,旁边已经炸开了锅,江心十余丈处隐约可见半块蓝色布角在水面打着旋。


    渔工们有的抄起竹竿,试图划过去救人,奈何渡口挤满了数十艘乌篷船,密密麻麻地排列着,一时之间谁也过不去。


    渡口乱作一团,妇孺的哭喊声、艄公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嘈杂不堪。


    青归玉摘下幂离,环顾四周,叹了口气,反正她马上就要离开了,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幂离掷上船板,她试着运一运轻功。多年未曾施展,居然还算圆转如意。


    青衫女郎身影闪动,跃入乌篷船群,如风荷欹侧,点点不绝,正是药王谷绝技残荷听雨步,三实七虚,实处若打败荷,虚处如荡涟漪。


    青归玉足尖轻点,借势用力,几个起伏,已闪至江心船上。


    她抓住那落水之人的衣服,吸一口气,清喝一声,猛地上提,依师门所授“转玉壶”关窍,使个巧劲,将那人借势抛出,划一个弧线,稳稳地落在了前来接应的小船上。


    行云流水,干净利落。


    渡口众人尽有多走江湖识货的,见这年轻女郎露了如此漂亮的一着,当下彩声四起。


    青归玉旋身落下,船上几人迎了上来。


    “死了!”有人喊道,“又是一个河漂子!”


    那死者衣衫不整,青归玉眉头微蹙,闪身上前,分开左右,抽出腰间翠竹,将那尸体的衣襟挑开。


    她脸色骤然一变,手指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翠竹僵在半空,那人心口处金芒闪动,赫然插着三枚金针。


    形状制式,竟与她贴身针囊里的一模一样。


    她震惊得后退一步。天突穴斜刺三寸半,膻中穴直抵胸骨,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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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穴针尾留半粒米长短——寻常郎中纵使用金针封穴,也断不会用这药王谷吊命的秘术。


    药王谷之外,恐怕只有一个人知晓这秘传手法。


    记忆中的少年褪了上衣,躺在她身边,胸膛随呼吸缓慢起伏,她将最后一针压入穴位,他颈上凝着的汗正顺着斜行的颈部肌理滑落。


    “青姑娘,”他喘息着说,眉骨若堆春雪,眼尾似裁深冰。


    少年沈镌声向她抬起双臂,好像要笼住什么。听起来有些害怕,又像是绝望,烛火在他喉结处投下晃动的阴影,


    “再深半寸,就能留下我的命。”


    她摸了摸少年的额头,希望他免去颤抖。她的金针秘术,分清浊,篡死生,当然不可能要了沈镌声的命。


    却毁了他这个人。


    小船靠岸,岸上众人围拢过来,青归玉抿着唇,攥紧浸透江水的袖口,趁着四下杂乱,闪身便走。看那老船公正待吆喝她,却又停住了,恐怕是在想这姑娘有功夫,既厉害又邪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青归玉有些泄气,绕过最大的漕船桅杆投下的影子,回望渡口,远处金红晨光刺破江雾,天将破晓。


    忽然眼前一花,有什么东西飞掠而至,她不敢硬接,身形微侧,挑起衣襟兜住来物。


    那东西应声碎裂,原来是枚泥封蜡丸,她拆开一瞧,里面有张薄薄的字纸,触手冰凉,竟然结了一层寒冰。


    冰笺被她手上体温一蒸,在这暮春的晨曦里发出淡淡的雾气,纸上的字迅速湮灭,原来竟是蘸水写就的:


    卿救一人。我杀一人。


    卿救人之疾,未必如我杀人之速。


    最后落款处,赫然写着她的名字:


    金声公子敬上,卿卿归玉亲启。


    字迹将要消失前,她仰起头,向渡口看去,那里还因为金针杀死的尸体闹得乱哄哄地。


    青归玉捏着那张迅速消融的冰笺,指尖微微发凉。纸上的字迹渐淡,但那股寒意不曾消失,仿佛顺着手指渗入了骨髓。


    “金声公子……”她默念,心中生出些许陌生之感,“倒是起了个好名号。”


    字迹转瞬即消,存留不了半点证据。


    她将蜡丸与字纸揉成一团,随手丢进江中,水花轻轻漾起,转瞬即逝于汹涌的浪涛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