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怂什么?
傅衍礼没躲避视线,反而用力盯住她的瞳仁。
“尼以后跟人计较,别全靠自己打头阵…有我,你就拉我一把。”
舒静娴心底像被什么轻轻掀起。
这句话不见得多有分量,但在她三十几年硬撑过来的生活后,却像个孩子递来的一颗温热糖果——不甜腻,也不腻人,就是暖。
她收敛了刚刚那一点点揶揄的神色。
“以后你要不够强怎么办?”她的声音很轻。
傅衍礼条件反射地挺直脊背,“就算我怂,我也不会跑的……”
像在用不熟练的中文,拼着气笨拙地保证。
他看着她的唇,似乎要说什么,但一个字也没发出来。
僵持短短几秒,却像过了很久。
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两人本能地分开。傅婉瑜踩着高跟鞋,大包小包进了门。
“哟,怎么两个人这么安静?干啥了,有事没事啊?”
她语气太过自然,像是扔下一桶凉水冲开刚才凝结的气氛。
舒静娴站起来,接过傅婉瑜手里的东西,声音平稳得一如既往:“你去哪了?”
傅婉瑜咂咂嘴,换成家居拖鞋,“单位有点事,老杨家出的事还没完,又叫了我一趟。你们别问,我烦得要死。”
她瞄一眼茶几上的u盘,“证据还在?需要我找人先做个备份吗?万一哪天出事,咱起码有后手。”
舒静娴点头,“麻烦你。”
傅婉瑜扑进沙发里,从包里翻出一把坚果,咔咔嚼着,满口壳渣喷出来。
“这几天你们把事都搞定了,下一步想咋办?继续留在医院斗刘建明那帮王八蛋?还是琢磨琢磨下一步?”
傅衍礼把自己缩进沙发角,像在思考,“我也得考虑一下我的项目,导师那块暂时没催我还钱,但不能一直拖。”
他说完,自觉地去厨房倒了三杯水,坐回原位。
傅婉瑜一口气喝完半杯,朝他抬眉毛:“你哄得她还行啊?昨晚我觉着静娴那模样要哭个三天三夜,结果早上起来比我精神多了。”
傅衍礼脸又红了,“别瞎说……”
傅婉瑜乐了,扬声:“有本事你们干脆早点把事挑明了,都成年人了,墨迹啥。”
舒静娴没理她,自己去了厨房准备午饭,拎出两根芹菜几根胡萝卜,在案板上一阵切剁。
“你们要吃川菜还是家常的?”
傅婉瑜叼着瓜子喊:“别整花里胡哨的,清淡点儿,我昨天一肚子麻辣锅还没消化完。”
傅衍礼犹豫着进了厨房,递给她一块抹布,小声道:“我帮你打下手吧。”
锅里的油爆了几下,空气变得温柔下去。
傅衍礼窄窄的肩膀和她凑近了,目光小心地漂过去。
“你真的不难过了吗?”他压低声音,问得小心翼翼。
舒静娴翻着手里的木勺,“难过啊,但也没必要一直难过。”
“你……太快了。”他嘟囔。
她停顿一会,回头朝他咧嘴一笑:“三十多岁的人了,还指望天天靠眼泪过日子?我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锅里的葱姜呛出香气,两人的距离还是没有拉开。
“再说了,能活下来,已经是我全部的胜利。”她随口丢下这一句。
菜做好以后,他们围坐在餐桌前。傅婉瑜一边扒饭,一边刷手机,突然蹙起眉头。
“你们看,这新闻,刘建明那点事已经上热搜了,纪委通报说要严肃处理!啧,终于栽了。”
舒静娴夹了一筷子菜,神色平静。她低头扒饭,把自己那点波澜收回去,不让人看见。
“正好,恶人自有恶人磨。”她用筷子轻点桌角,算是答应。
饭后来了一通电话,是医院来的。
“舒医生,您这边的调查已经确认,清白无误,可以回医院了。”
对方语气客气,甚至带着点讨好。毕竟风向一变,态度自然也软了。
“好的,我明天去报到。”她应得清爽。
傅婉瑜听完,朝她竖了个大拇指:“行啊,不愧是静娴姐,连纪检都帮你撑腰。”
傅衍礼在一边收拾碗筷,问道:“你打算还回来做原来的职位吗?”
“当然,凭什么让那帮人得逞。”她很坚定,“这回我要把握好机会,不再被任何人牵着鼻子走。”
休息了一会儿,她起身回到自己房间,趴在办公桌前整理一堆医学资料。
窗外天色慢慢暗下,有鸽子的影子悄悄从玻璃上滑过去。
隔间里隐约传来傅婉瑜打电话的嘈杂声,傅衍礼在厨房刷碗,水声和杯子的碰撞声像节奏器。
这就是她现在的生活——普通,琐碎,却无比真实。
大概晚上九点多,他们三个人又一次聚在客厅。
舒静娴眼底布着淡淡的青色,是白天劳累积攒出来的痕迹,整个人和昨天判若两人。
傅婉瑜瞄她一眼,故意捏着嗓子道:“哎哟,你到底什么时候打算给你家衍礼小弟一个名分?”
傅衍礼在一边不自在地咳嗽,抢过话茬:“小姑妈,你别瞎说。”
舒静娴被他们闹得没有耐心,撇嘴道:“行了,没人跟你们开玩笑,专心活着吧,别老想着八卦。”
傅婉瑜一本正经地靠在沙发背上,“行,我不八卦了,那你倒是说说,你现在打算咋整吧?要不要我帮你领证去?”
舒静娴半天没出声,过了会儿才淡淡丢下一句:“都这年纪了,谈恋爱还藏着掖着,没意思。”
傅衍礼怔了一下,不太敢确定是不是该高兴。
舒静娴斜睨着他:“怕了?”
傅衍礼耳根烧得通红,转头盯着手里遥控器,“……我就是不习惯。”
沙发中间叠着的毛毯滑倒地上,傅衍礼弯腰去捡,舒静娴顺势踢了他一脚。
“你怂什么,有人追还墨迹半天。”
他赌气似的把毛毯丢到她膝头:“你不也一样。”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把气氛闹得暖洋洋的。
旁边的傅婉瑜懒得理会,又开口道:“你们俩不在一块儿,简直天理不容。”
最后屋里都被笑闹声填满,谁也不去谈昨天那些沉重的事。
窗外那点凉风轻轻撩着窗帘,把屋里暖色的灯光撩得摇摇晃晃。
夜深人静时,傅衍礼站在阳台,手握着一杯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