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4章

花祈夏见他听得懂,连忙点点头,又看了一眼请柬确认:“quatre-vingt-douze”

她松了一口气靠回座位上,因为司机很满意地点了点头,并发动了车子。

【已经签合同了,顺利的话马上就能回去……这里的阿拉斯加雪橇犬确实厉害,听说合作方昨晚灌了几瓶伏特加,那几只狗直接把他们拉到了雪窝里……】

【好玩吧?……苞,你说脑子里灌了多少大米粥的人,才能想到来北极圈开会签合同这种点子……】

【冷啊,穿多少都不管用,冷死了,随行的助理都感冒了……我还好,就是有点儿咳嗽。】

【……看见极光的时候,我想你了……】

花祈夏手里握着一张请柬闭目养神,她脑海中似乎裂开一条蓝绿色的极光带。

燕度没有出现的日子里,他那些不知疲倦的声音依然在极光对面响起来,花祈夏仿佛听见自己脚底下,无尽冰原正消融崩裂的声音。

——极夜与极昼在北极圈的上空交错轮回。

这是一种习惯吗?

似乎不是。

这是千万年来自然界不可更改的规律。

就像太阳与月亮,海洋与星空会在世界的尽头相遇。

等他这次回来……

这句话俶尔从花祈夏脑海中溜过。

回来……怎么样呢?

花祈夏也不知道自己想怎么样。

她睁开眼,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又随手点开官网翻了翻勃朗峰的观光路线。

砰!

整辆出租车突然震了震。

花祈夏的手机险些掉到地上。

她朝车窗外看去,发现路面上乱七八糟涂抹着油漆,一枚闪光弹落在出租车前方三十米的地方,顷刻间,嘈杂的人声沸腾起来。

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街道涌出的人群转眼堵住了路,花祈夏惊愕地直起身子,看着前方不远处的骚乱:“what happened”

司机显得习以为常。

他熄了火,看着车外喊着口号路过的人群,又慢悠悠地打开了收音机,放出一首悠扬婉转的小提琴曲。

花祈夏没他这么淡定。

前方除了举着横幅抗议的民众,警车的鸣笛声和器械碰撞的声音也愈来愈激烈,花祈夏这时才发现周围的楼上挂满了长短不一的条幅。

她又朝车后窗看了一眼,抗议的分队搬出反光锥和钢管堵住了路,前面呼喊声叠起,红蓝交织的烟雾在人群上空飘荡起来。

——很显然,看来出租车误入了游行队伍。

花祈夏连忙调出翻译词典,问司机现在是什么情况,对方摆摆手表示不用担心,说这在82号社区是常有的事。

“wait”

花祈夏捕捉到他话里的重点,语气复杂地:“……quatre-vingt-deux?”

“quatre-vingt-deux”

“quatre-vingt-douze?”

司机连连摇头:“non,quatre-vingt-deux”

“……”

花祈夏眼里情绪空白一瞬,接着立刻查了查“92”和“82”的词典翻译,仔细听了几遍,然后极度无语地靠回了椅背上。

她就说,她不适合学法语。

……

游行的队伍在阴雨绵绵中逐渐壮大,出租车司机听完了音乐又开始听新闻。

他从手套箱里取出一盒红茶茶包,还不忘问后排的花祈夏需不需要。

花祈夏道谢后表示不用:“merci”

她眼睁睁看着前方的人群从骚乱到对峙,再到静默示威,她的心情也从一开始的惊诧,到现在的淡然,眼皮子打架,整个人等得仿佛被抽离了魂魄。

但花祈夏不敢下车。

比起后面那些拦路的抗议者手里的棍子和催泪瓦斯,她宁愿待在车中听收音机里那叽里咕噜的广播。

“tu vasà la mune numero quatre-vingt-deux pour faire quoi ”(你去82号社区干什么?)

前面的司机问她。

后者苦笑着摇摇头,生涩地表示其实自己要去的是92号社区,接着花祈夏从包里掏出请柬给他看:“party,a party”

司机了然,同情地说看来你要错过你的派对了。

花祈夏也很无奈。

她后脑勺枕着靠椅,侧头望向雨中一片狼藉的街道,不知为何,她隐隐有一种更怪异的预感——

这场乌龙令她要处理的,不仅仅是对brittany的歉意,除此之外似乎即将发生些别的事,无可捕捉,莫名地令花祈夏感到一丝恍然。

——抗议从下雨持续到雨停,从下午持续到天色擦黑。

当花祈夏第一万次在脑海里重复“quatre-vingt-deux”和“quatre-vingt-douze”的区别时,夜色下的出租车终于开出了堵塞的街道,汇入光影交叠的马路——

花祈夏就是在这霓虹灯般细碎交融的水洼光影里,看见了马路对面那道身形匆忙的身影。

“燕度!”

男人循声回头时,他脸上的担忧与焦急一览无余。

花祈夏的手按在车窗上,忽然听见心脏喧鸣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