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粗略的横竖线分出十四个小格,并在第一个格子里打了个叉:“今天还笑得出来。”
花祈夏丢了石块,拍拍手上的灰尘:“不过接下来就很难说了,说不定过几天我就会哭着喊着——”
她自嘲道,“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你们救我出去了。”
闻人清和正色地:“不会有那么一天的,祈夏,我们相信你。”
“嗯。”
“不过。”
他抬起右手摸上粗粝的铁网,打量着:“如果真到了那种情况,我们会带着消防斧和液压扩张器来救你。”
花祈夏听出他话里半是玩笑半是安慰的语气,心里的压力也渐渐散了:“那到时候,说不定就不用你们动手了,我看见会客厅的消防栓箱里就有斧头。”
她做了个和掷棒球棍一样的动作,苦中作乐道:“自力更生。”
闻人清和知道她在说笑,“嗯”了声后视线落下来,翻开膝盖上的书,“这本书你看到哪里了,我把后面的内容念给你听。”
“我想想——第一百……好像是一百五十页,我掖了一页书角。”
花祈夏调整了一下坐姿,眯起眼眸望向树林边缘那两点橙红的灯光,回忆着自己曾经看过的内容——
“唐泰斯的无辜和善良被利用,指控令他陷入困境。”
她将下巴抵在膝盖上,望向远处的目光与她的嗓音一起被风吹成怅然消散的样子,“接着他被关进了伊芙堡,一座孤岛上的监狱……”
肩膀下压又抬起,是一个悄然叹气的动作。
闻人清和翻动书页的动作微顿,他手压在书角,抬眼看向门后面的人,接着喉结轻轻动了动,重新低下头稳声地:“好。”
沉稳低冽的声线在狭窄逼促的角落里编织成线。
闻人清和低沉的讲述弥漫在湿凉的夜色里,与满墙茂密的爬山虎缠绕成更结实的网,笼罩在花祈夏渐渐平息的呼吸声里——
“唐泰斯在监狱里,遇到了一位聪明的法利亚神父……他们计划一起逃出监狱……”
闻人清和翻过一页又一页,时间一寸一寸没入深夜。
男人的嗓音如同夜色中徐徐行进的船。
花祈夏尽管早就知道整本书的剧情,还是不由得沉浸在了被他钩织出的故事里,凉风从她耳畔吹过:“然后呢?”
她问。
她想她也许永远会记得今天这个时刻:
一个值得信赖的人蹲在高墙对面,隔着生锈的铁门为她念一本书,驱散她身后孤寂迷茫的夜色。
“后来……法利亚神父不幸死在了监狱里。”
——
“后来……法利亚神父不幸死在了监狱里。”
闻人清和也为故事的走向惋惜,轻声地:“法利亚神父的死,给了唐泰斯逃出监狱的机会。”
花祈夏点头,她回忆起高中时第一次看到这个章节时的伤感和遗憾:“如果是我,也许我会把这个故事改成——法利亚为了让年轻的希望逃出去,故意谋划了自己的死亡……又或许他根本就是假死,将来还会和唐泰斯见面。”
闻人清和想了想:“听起来不错。”他说:“像个童话。”
年轻的女孩偏爱荡气回肠与感人至深的故事走向,恰如她这个年纪昂扬向上的理想主义,相信美满与热恋,相信轰轰烈烈。
“那你呢?”
花祈夏侧过头,一侧脸颊压在膝盖上,问闻人清和:“闻人先生你相信什么样的走向?”
“也许我更相信既定的事实。”
闻人清和手指抚摸过字里行间的凉意,“一个人的死亡是避无可避的现实,另一个人与其自怨自艾,不如让对方的死发挥更大的价值,也是一种意义上的死得其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