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春 作品

32. 郁闷

    覃乔双手平放在桌上,坐的端正,声音清晰有力,“新闻的特质是真实性、时效性、客观性和重要性。真实性是指新闻必……”


    她的回答流畅而准确,在其他人看来,可以说挑不出任何一点儿错处,然而,顾栩却冷冷叫停。


    “停。”


    会议室里的空气瞬间停滞。


    十几道目光在顾栩和覃乔身上梭巡


    “完美,一字不差。”镜片反射一道冷光,顾栩摘掉眼镜,搁在桌上说,“我想再座的大概都知道这段话在《新闻学概论》第几章?”


    他的眼神指了个男生,男生挺胸抬头回,“第三章……第二节。”


    覃乔脸皮下像点了一把火,烤的脸庞发烫,她下意识地辩解,“我只是想先说明心新闻的核心原则……”


    她逐条分析自己的看法和对新闻的理解。


    少女皮肤白皙如瓷,脸颊上突冒出红红的两团,像白瓷碗上留下的口红脂膏。


    实习生们偷偷交换眼色,有人投去同情的目光,有人则低下头,生怕下一个被点名的是自己。


    “停。”


    但对方没有耐心听她说完,顾栩食指指节一敲桌面,说,“真实性不是课本定义,是你在火灾现场,滚烫的热浪,灼伤你暴露在外的肌肤;时效性不是概念,是你凌晨三点被电话叫醒,顶着黑眼圈冲去现场,哪怕鞋跑掉也要要抢拍的第一幅画面……”


    顾栩说得是经验之谈,可这些实习生哪来的实战经验,未免太苛刻了些。


    看看把这帮孩子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新调来的孙导嘴角噙着笑意和其他四人对了个视线,大家却都是一副“习惯了”的表情。


    他旁边的邱娜微微侧身,附耳说,“顾栩并非真的期待实习生有经验,而是逼他们跳出舒适区,思考新闻的本质。”


    接下来的十多分钟,顾栩没再提问任何人,只是结合案例讲解新闻实操。


    而作为唯一被提问,还被无情打脸的覃乔,听着他重申“念稿机器”、“只一味的复述稿子”,这些话就像一条条鞭子抽打她的脸,难堪和羞耻让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整场会议持续一个小时。


    在顾栩‘冷酷无情’的衬托下,其他四位老师简直称得上是春风和煦。


    尤其是邱主播,她拿自己初入行的糗事说笑,像个知心大姐姐一样的鼓励大家,“谁没有犯过错呢?重要的是从错误中学习,而不是被它打倒。”


    *


    马桶盖关着,覃乔坐在上面,深呼吸调整状态。


    外面传来几个女生的低声交谈。


    女生A心有余悸:“顾栩和新闻里的形象……简直天上地下。电视上明明是个儒雅绅士,怎么现实里这么吓人?”


    女生B轻笑:“人设罢了。不过说真的,他专业水平确实碾压其他人,你注意到没?他一开口,连陆台长都只有听的份。”


    女生C压低声音:“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他的背景——他爷爷是以前的老台长,谁不得给几分面子?而且……”她故意停顿。


    “而且什么?”几人立刻追问。


    “他还是新闻部副主任。”女生C意味深长,“人家走的可是‘仕途’。”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女生C略带得意,“我姐和他是同学,听说他在Lse就是风云人物。”


    女生A说,“那个女生真可怜,顾栩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指她是“书呆子”吗?”


    “我也听出来了,幸好没指到我,换我也是这么回答。”女生A呼出一个口气,“幸好幸好。”


    几人谈笑间,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她们立刻噤声。


    人事将三名实习生带到新闻部工位,覃乔就在其中。


    她的工位在开放式办公区靠窗位置,落地钢化玻璃外阳光普照,半张桌子沐在光线中。


    钢化玻璃能有效隔绝热量,不热,稍微刺眼。


    工位配置十分简单。一台电脑,左右各一只桌面置物架。部门统一配发的黑色笔记本套着塑料薄膜,摆在鼠标旁边。


    将包放入伸手就能够到的小柜格中,覃乔按自己的习惯整理桌面。


    她刚落座。


    “覃乔?”不是疑惑而是例行公事的确认。


    人事站在她工位旁,手臂上挂着几条绿色挂绳的胸牌。


    “是我。”覃乔应道。


    人事将属于她的胸牌递过来,“以后工作日都需要佩戴。”


    覃乔双手接住,“谢谢。”


    她挂上胸牌,捏着胸牌两个边,爱不释手。


    第一天过得既快又慢,覃乔整个下午都埋在电脑前整理半年的稿件归档,机械性地复制、粘贴、分类。


    她有编辑经验,这种工作对她来说本应得心应手,但莫名其妙觉得巨累。


    大抵因为神经绷得太紧,到下班四肢酸胀漫上来,她甚至连开电瓶车的力气都没有。


    微风拂面,已是十月中旬,早晚出门需要穿薄外套。


    张爽从车上下来,他脱掉身上的黑色西装,扔进车内。


    穿过斑马线他走进陈嘉树店里。


    “爽哥,你来了。”小萍熟络地和他打招呼。


    平时这个点小萍早就该下班了,张爽奇怪地问,“嘉树呢?”


    “老板去一户人家家取电视机。”小萍说。


    陈嘉树现在几乎不上门维修和取件,除非是那些老客或是一些腿脚不方便的老人家。


    张爽点了个头,往操作间那儿走,“出去多久了?”


    “大概两个小时。”


    张爽停在柜门前,扭脸问,“这么久,去的地方很远吗?”问话的同时他已经掏出裤子口袋里的手机。


    “不远。”


    张爽“嘶”吸了口冷气,拨打陈嘉树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


    “嘉树我在你店里。”


    “我马上到了。”电话那头很是嘈杂其中还夹着“滴滴”的汽车喇叭声。


    挂断电话,张爽推门而入,随后转身对门口的小萍说,“你回去吧。”


    张爽垂眼,看到台面上那台打开着的笔记本电脑。


    电脑是陈嘉树的。


    他拉开椅子,坐在电脑前,手肘抬的那一下,不小心碰到了鼠标,屏幕跟着亮起。


    里面暂停着一段视频。


    视频中覃乔站在一张铺着白色桌布的长桌里面,身旁一群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围着她,其中不乏个子更为高挑的异国美女。


    或许是国人自个的审美,张爽觉得盘起中式编发,穿着淡粉色旗袍,身姿婉约淡雅的覃乔,更甚一筹。


    他印象里的覃乔,都是穿休闲的衣服,宽宽松松,没想到这丫头身材这么有料。


    视频已播放到十分三十五秒,他按了播放键。


    覃乔走到一盘粽子前,画面随即出现粽子的近景。


    油光发亮,看着就很有食欲。


    “作为今天的主持人,我也带来了自己的‘秘密武器’。登登,我亲手包的粽子!不过,在介绍我的粽子之前,我想先问问大家,有没有人知道粽子的来历?”


    那帮外国人立刻七嘴八舌地抢答起来。


    虽然答案五花八门没一个正确,但欢快融洽的气氛让现场笑声不断。


    在他们争论到不可开交时,覃乔温婉的声音插入进来,“我们中国有一位非常伟大的诗人名叫屈原……”


    之后她又说起粽子的‘南北之争’。


    “我包的粽子名叫大肉粽,也就是咸粽子。在江南一带最常见,里面是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最常见的会用酱油和盐,调制出咸香味。”


    她嫣然一笑,“但是给北方人朋友吃,很多人都会摇头。他们更喜欢豆沙、红枣,这些甜陷。有一次,我请一位北方朋友吃大肉粽,他咬了一口,表情瞬间变得很复杂,最后忍不住问我:‘这粽子怎么是咸的?”


    张爽往后一靠,抱起双臂,认同地点头。


    他也吃不惯肉粽,但不是所有北方人都不喜欢肉粽,他身边有几个朋友就能接受。有次在他们怂恿下,他尝试一口,那个味道只能难以描述,他灌了半瓶红酒才去掉嘴里那股怪味。


    视频还在播放,覃乔游刃有余的控场能力,和她身着旗袍的迷人身段一样令人折服。


    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视觉惊艳而已。


    这场节目全英文对话,张爽之所以听得懂,是因为视频底下配了中文。


    外面传来刹车声,张爽合上电脑,抬头望出去。


    一到十月份,白昼时间明显缩短。


    夜幕低垂,路灯已点亮。


    陈嘉树从三轮车上下来,抱起车斗里那台电视机,往店里走。


    张爽出来迎他,瞧见他额头上,又青了一块。


    看来又是撞哪里了。


    这种情况不少见,尤其开展上门维修这大半年,脸上、胳膊上时常青一块紫一块。这还是他眼睛直观看到的,一些藏在衣服下的伤,陈嘉树不说没人会知道。


    “怎么去了这么久?”张爽在陈嘉树身后问。


    陈嘉树将这台电视放进操作台里面那间用来屯配件的杂物店,走出来回答他,“去了敬老院,黄院长非得留我喝茶聊天。”


    “头上呢?”


    陈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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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树摸了下额头上的伤,笑说,“不是什么大事,搬电视时没留意到上方还打了柜子,那里横出一个角,撞上去了。”


    张爽指指自己额头,“你这都快练成“铁头功”了。”


    “今天怎么有空来?”陈嘉树问起他。


    张爽倚着操作台,“今儿个发了奖金,请你一块去搓一顿。”


    两人正说着话,有顾客进来,“陈老板,你这儿有卖彩电吗?”


    店里没有多余的地方摆电视,但他的供应商那儿有电视。陈嘉树推开柜门,走到外头接待这位老顾客,“没有现货,需要预定。”


    顾客问,“有什么品牌吗?”


    “市面上的常规牌子都有。”陈嘉树答。


    “xx牌有吗?”


    “有。”


    “大概什么价格?”


    “看尺寸。”


    “二十二寸。”


    陈嘉树回到操作间,坐下来,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之前业务员给的报价表,一行行往下看,找到报价,抬头报给顾客,“1999。”


    “你这儿和外面报的一样。订货要几天?”


    张爽从顾客脸上一闪而过“没便宜啊”的神情,看出已有去别家买的打算,毕竟价格一样,那边还是现货。


    陈嘉树沉着地说,“这是全国统一价,不过,如果你在我这儿买,除了商家保修,我可以在给你保一年,非人为损坏。”


    顾客犹豫,“你的意思是额外在保我一年?”


    陈嘉树郑重点头,“可以写在收据条上。”


    老顾客都知道陈嘉树维修技术好,什么疑难杂症在他手里都能治好,那人品更是没得说。


    他在陈嘉树这儿修了不少家电,自然相信他的承诺,是以,顾客当即拍板,“行,那你帮我订货,是不是要先付点定金?”


    陈嘉树开了定金收据,顾客付了三百元定金,高高兴兴地离开。


    张爽手肘撑着柜面,“你小子做维修真是屈才了,早几年跟我一块卖车,说不定车房都有了。”


    陈嘉树只是一味地笑,不说话。


    “说真的,你以后改行卖家电,不比修电器轻松的多?”


    陈嘉树问,“你知道他为什么最终决定在我这里买电视?”


    张爽恍然大悟。


    这小子现在不打价格战,改为添加附加服务,这样既不会得罪同行,也不会扰乱市场。


    额外保修等于变相给顾客省钱,但凡懂算账的都知道哪里靠谱。


    专卖店售后服务完善,但‘嘉树维修’不仅提供专卖店三包维修,还有老板技术做担保。


    他朝陈嘉树竖起大拇指,“你这手‘空手套白狼’玩得可真漂亮,没存货都能做成买卖!”


    陈嘉树刚想说。


    “滴滴”


    手机Qq有新消息。


    他拿起手机,查看。


    只是条新闻弹窗。


    他带笑的眼睛僵了下,瞳光跟着黯淡下来。


    然而,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微表情,却被张爽发现,“嘉树,怎么了?”


    “没什么。”他关上手机,倒扣在桌上。


    张爽在家里坐到晚上九点,中途饿了,两人吃了点面包,留着肚子去吃夜宵。


    陈嘉树拉上卷帘门,张爽总觉得陈嘉树在等什么人,就像现在,他呆立在门口出神,要不是自己提醒,还不知道要发多久的呆。


    车在路上行驶。


    闭目养神片刻,陈嘉树坐不住似的又拿出手机。


    刚好遇到红灯,张爽转下眸问,“家里有事?”


    其实不像,家里有事陈嘉树不可能这么安定地坐到现在。


    他只是看他愁的很,才多嘴问一句,虽然知道问了也白问。


    “家里没事。”陈嘉树说,“啪嗒”一声合上手机盖。


    既然说“没事”,张爽识相地没再追问。绿灯亮起,他挂挡踩油门,车子驶过十字路口。


    吃饱喝足,回到家已近午夜。


    陈嘉树草草洗漱完毕,回到房间。


    睡前,余光瞥见正在充电的手机。


    手机左上角,代表充电的绿色指示灯正有节奏地明灭着。


    他蓦地坐起来,一把抓来手机,长按开机键,屏幕亮起进入菜单界面。


    用了一分多钟。


    进入Qq界面,点开那个特别备注全名的头像。


    他于中午十点给覃乔发了一条信息。


    [晚上来我店里吃饭吗?如果你来得话,我多订一份盒饭。]


    没有回复。


    到现在依然如此。


    她……是怕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