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询室的门轻轻关上，顾屹风在闻漪对面坐下。


    “没有监控，没有旁人，只有你和我，现在可以说说吗？”他凝视着她的眼睛。


    闻漪抬眸迎上他审视的目光：


    “聊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顾队长叫什么名字呢？”


    “闻小姐不也有所保留吗？”顾屹风指尖轻点桌面，意有所指。


    “我没有骗过你，”她摇摇头，“我真的叫闻漪，只是…不存在于你们的系统里。”


    沉默了片刻，他问：“wenyi是吧，怎么写？”


    “如是我闻的闻，涟漪的漪。”她冲他扬眉，“顾队呢？”


    “顾屹风，屹立的屹，台风的风。”


    闻漪认真想了想点点头，随即道：


    “屹，山之势也，漪，水之波纹也，山环水抱，风过而漪生”，闻漪嘴角噙着一抹浅笑望着他：“顾队长的名字同我有缘。”


    她的一句话让他仿佛真的看到风吹过水面，荡起层层涟漪的画面，平静的心湖再也无法恢复原状。


    他抿了抿唇，避开了她投来的视线，转移话题：


    “闻小姐说不存在我们的系统里是什么意思？”


    闻漪不答反问：“顾队长相信世界上有无法解释的力量存在吗？”


    顾屹风瞳孔微缩，刹那间，戴一鸣的问题在他脑海中回响，和闻漪的话字字重合。


    “我相信世界上的一切现象都能有科学的解释。”他不动声色回答。


    “科学只能解释已知，却无法揭示未知，不是吗？”


    “只是还无法解释，并非不能解释。”


    闻漪点头：“没错，对于我们这个世界，人类的认识是肤浅的。冰淇淋车上发生的一切，我现在也无法解释，不过…”


    她目光灼灼，“如果顾队长愿意相信我，我们可以一起寻找答案。


    不止为我，也为死去的她们伸张正义。”


    “她们是谁？”


    “冰淇淋车上死去的女孩们。”


    “有几个死者？”


    “三个。”闻漪眸光微闪，“至少。”


    顾屹风微微颔首：”闻小姐确实知道的不少。”


    “顾队长相信我吗？”


    “冰淇淋车损毁与你有关吗？”


    “如果你认为是我做的，”她直视他的眼睛，“那就用科学来证明吧。”


    顾屹风沉默地往后靠了靠，许是在思考，眉心那道细纹愈发深邃。


    闻漪默默打量着他，这个男人举手投足间虽严肃冷淡却不失风度，和她想象中威严的警察大相径庭。


    刑警，刑之一字，从刀，起于兵也，乃暴力、肃杀之意，偏偏此人身上并无杀伐之气，反而透着一股儒雅。


    “为什么单独和我说这些？”他突然开口。


    思绪被打断，闻漪与他再度目光交汇一起。


    “因为我相信，和顾队长之间有这样的默契。”她唇角微扬。


    “默契？”顾屹风挑眉。


    “是的，没有任何证据，无法证明，但我就是相信这种默契的存在。”


    “顾队，就这样让她走吗？”叶敏不解，“她身上的疑点太多了！”


    倪千帆递过来一份报告：“现场发现她的包，除了手机什么都没有。”


    高亦远从电脑后探出头看：“我查了她的手机，微信是两天前注册的，除了付款记录什么有价值的信息都没有。手机里只有一个绿江App，还是个作者号。”他顿了顿，“要么这不是她常用手机，要么她刻意与外界隔绝。无论哪种，都很可疑。”


    顾屹风整理着案件资料，头也不抬：


    “我记得冰淇淋车案还没有完全结案。都去干活。”


    “可是顾队，”叶敏沉不住气又追问了一句，“那个女的有问题！我们不该轻易放她走。”


    “我们都很清楚，”顾屹风抬头，“她不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所有证据指向死在现场的那个人。我们无法证明是她杀了那个人，也无法解释卡车损毁的原因。留下她，没有意义。”


    “可是——”


    “叶敏，”顾屹风打断她，“如果你还相信我，就去做你现在该做的事。”


    众人散去，高亦远突然听到身后传来顾屹风的声音：“绿江是什么?”


    小高：！！！


    闻漪回到酒店时天已微亮。噩梦般的经历让她身心俱疲，倒头就睡，连手机频频震动声都没听见。


    直到“笃笃笃”的敲窗声将她惊醒，闻漪恍然发觉天色已近黄昏。


    窗外进来一只红羽黑尾的小胖鸟，冲闻漪“啾啾”叫了两声，跳到了她伸出的手上。


    这是她母亲常用的通讯小鸟，能将所闻所见以极快的速度传递回村里，堪称闻家特色监控系统。


    “妈妈别担心，我已经没事了！”闻漪冲“监控”露出笑容，顺便汇报了天赋觉醒的事。虽然尚未弄清楚天赋的机制，但好歹不再是一尾咸鱼了。


    送走小红鸟，闻漪才注意到手机上的未读消息，鉴于联系人只有一个，不难猜是谁。


    回想起在警局分别时的情景，闻漪微微皱眉。


    顾屹风将她的私人物品交还她时交代：


    “这段时间不要离开云湖市，让我能在任何需要你的时候联系到你。


    这是我们相互信任的前提，能做到吗？”


    “顾队长是选择相信我了？为什么？”


    “大概是凭一种警察的直觉。”


    闻漪并不想和警方有牵扯，但眼下似乎别无选择。


    很显然，顾屹风不会轻易放她离开。


    一股无名的烦躁从心底蔓延开来，闻漪完全不想理他。


    手指轻轻划过屏幕，她选择点开心爱的小绿江。


    “让我来看看今天有多少收藏了？”


    收藏数纹丝不动，点击率稳如老狗。


    今天又是扑街的一天。


    她勇闯小绿江发表的小说是写闻氏一族神奇天赋的奇幻文，可惜扑地很彻底。


    她将每个族人的通天本领和事迹都描绘的波澜壮阔，虽然都是真事，可是读者都笑她脑洞清奇，评论区一片骂声。


    谁让世人宁可相信精心虚构的脑洞，也不愿接受朴实无华的真事，虽然有时候现实中的事比小说更难接受。


    昨天因为被绑架而断更，她随手发了存稿，还在作话里解释：“因作者被连环杀手绑架而断更一天，望体谅。”


    看，就说现实比小说还精彩吧？


    就在闻漪准备放下手机时，突然提示收到了一条读者评论。


    她点开评论，


    用户“风声紧”：有时间更文没时间看微信？


    闻漪瞬间瞳孔地震，这是谁！谁来告诉她这是谁！


    闻漪在酒店门口看着顾屹风的车由远及近停下。


    “上车吧。”顾屹风降下车窗，“结案报告需要你签字。”


    闻漪硬着头皮上车，还在为掉马而感到尴尬。


    前一刻还在警局装神秘，下一刻就在他面前自曝家底。世界上还有比这个更社死的事吗？


    “冰淇淋车连环杀人案已经结案了。”顾屹风主动开口：“我们在卡车上找到的证据足以证明凶手的所有犯罪事实。事实上，我们一共发现五名年轻女性被害。”


    闻漪瞪大了双眼，竟然有那么多受害者！


    “但是刑事诉讼因为凶手的死亡而终止。我们无法用法律为她们伸张正义。”顾屹风扶着方向盘，侧眸看了她一眼：“但是凶手留下的遗产可能会被用来赔偿受害者或其家属的损失。”


    “就……就只是这样了？”对于案件的结果，闻漪有些难以接受。


    汽车在一处红灯停下，车内陷入沉默。


    “……对于这样的结果，我们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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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为力，除了接受。唯一庆幸的是，你没有成为第六个受害者，未来也不会再有别的受害者出现。”


    顾屹风转头凝视着她：“某种意义上来说，你是这个案件的转折点。”他的目光似有深藏的暗流涌动。


    移开交汇的视线，闻漪默默看向车窗外高挂的明月和璀璨的星河。


    五个家庭因此支离破碎，她们的家人余生都会生活在痛苦之中，法律却无法为他们做什么，她希望能像顾屹风说的那样去接受这个结果，试了却觉得无法做到。


    凶手就这么一死了之真是太便宜他了。


    闻漪紧紧攥着双手，眸光微闪。


    “凶手的离奇死亡和冰淇淋车不明原因的损毁还在调查中。”顾屹风继续道，“我会一直等你的解释。希望你记得自己的承诺。”


    在警局签完字已是傍晚。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闻小姐初来乍到，不熟悉云湖市，安全起见，还是我送你吧。”顾屹风拿起车钥匙，语气不容置疑道。


    闻漪怀疑他在内涵自己，但是没有证据。她无奈地同他上了车。


    车内气氛有些微妙。顾屹风一边开车，一边随意地问道：“所以，你们隔壁村的狗到底有什么能力？”


    ！！！


    她瞬间脸色通红，手不停撩着耳边的发丝，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她从没想过顾屹风还抽空读了她写的小说。他什么时候看的？


    “顾……顾队长”闻漪故作淡定道，“那只是小说……”


    绿灯亮起，汽车缓缓启动。顾屹风嘴角微微上扬，不忘评价：“写得不错。”


    好了，别再说了。闻漪扶着额，恨不得原地消失。


    “关于你身份信息的事，我还有问题要问你。”


    “现在就问吧。”


    “先吃饭。”


    吃饭？现在完全不想和你一起吃饭好吗！


    “我不饿。”


    “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吧。”他完全没有给闻漪拒绝的机会。


    ——


    餐厅里，顾屹风把菜单交给她：“看看喜欢吃什么？这里的菜品不错。”


    “你请客？”闻漪挑眉问。


    顾屹风扬了扬下巴，示意她随意。


    闻漪也不客气，接过菜单把爱吃的想吃的都点了一遍：“夫妻肺片，酱鸭，口水鸡，龙井虾仁，糖醋排骨，松鼠桂鱼，……”


    是你要请客的，今天非让你大出血不可。


    想到被顾屹风当场擒拿的屈辱，闻漪咬牙翻着菜单，看到8xx元一份的佛跳墙时，小手一拍——“还要这个！”


    最后还是服务员小心翼翼问了一句：“小姐……你确定你们两个人吃得完？”


    “吃不完可以打包嘛。”闻漪故意问，“顾队长不会这么小气吧？”


    顾屹风面不改色，默默观察她的视线在菜单上每一道菜名上停留的时间。


    虽然小姑娘有意使坏，狮子大开口把各种口味的菜都点了一遍，但是不难发现她在看到某些菜时的微表情有所不同。


    她是南方人，多半出自江南一带。


    顾屹风轻笑，心中有了推断。


    他端起茶轻抿一口，琢磨着下次可以带她去吃正宗的南方菜。


    菜很快上齐，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菜品，闻漪的心情也跟着变好，率先拿起筷子。


    “尝尝。”顾屹风主动拿起茶壶为她添茶水。


    闻漪顺势向后退开一些，手肘无意间碰到了坐在她背后男子的胳膊。


    刹那间，熟悉的气流在她身旁再次涌动。


    “怎么会……”


    那股天旋地转的感觉袭来，闻漪忍不住扶住了头。


    “闻漪？闻漪！你怎么了？”顾屹风的声音忽远忽近。


    然而无数画面涌入她的脑海，瞬间淹没了她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