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迁怒

    “要进来看看吗?”


    说实话,雪见原当时心里的第一反应是不爽。


    什么意思、觉得他被揪过后颈抱起来就不敢进去看了吗?


    区区蛋糕,还以为他身为吸血鬼还能害怕食物吗?


    那波本还真把他看扁了——他确实不敢。


    密闭空间,要是真被波本抓起来摸到翅膀发现身份、他干的一系列事情都暴露了:欺骗波本是因为要验证药物效果所以抽血,以及波本本人没有意识到的、会造成人类潜意识产生好感的刻印效果。


    被发现了他会很惨的!


    雪见原假装没听懂,跟没看到波本打开的门一样,压低身体尝试扁扁地走开。


    但身为一只体型超过寻常缅因的黑猫,他再怎么努力缩小自己,又怎么可能真把自己缩成一粒煤球?


    于是在波本眼里,就是黑猫一味地小碎步移动,时不时自以为偷偷抬头瞥他一眼,在对上视线后又迅速移开。


    波本有点想笑。


    他又不会虐猫,至于这么怕他吗?


    “好吧,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他不打算强求,自己端着水杯进门,手搭在门把手上准备关门。


    雪见原隔着门缝看到他侧耳晃动的飞飞毛和领子。


    波本没打算强制把他抱进去?真的要走了?


    “等等、突然挤进来——”


    安室透急忙用手撑住门,才松了口气:“会被夹扁的啊。”


    猫是水做的没错,但这么一大只很容易受伤的。


    “你怎么突然回心转意了?”


    他等黑猫的尾巴尖都进来,才关上房门:“请随意,不要把东西弄倒就行……算了,不要拿家具磨爪,其他无所谓。”


    反正房间里没什么重要的。


    雪见原扫视一圈。


    波本的房间和苏格兰或者莱伊的房间布局没什么不同,也没有多出些什么东西,仅仅只有一张床,书桌,椅子和衣柜,简洁到可怕。


    简单来说,这里和宾馆都没什么区别,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很难想象这是波本的房间。


    要说有哪里不同,大概就只有房间闻起来像在冬日的面包房里一样。


    波本身上的蛋糕味主要来源于他的血液,在情绪激动或者受伤时尤为明显。


    而此刻,坐在椅子上喝水的他就像蛋糕店里的烘焙师傅,整个人闻起来都特别美味好吃。


    他思考片刻,跳到波本的膝盖上,再从膝盖跳到桌子上,和波本平视。


    波本看见黑猫毛茸茸的脸,以及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对异色瞳的眼睛,放下水杯,笑着挠了挠他的下巴:


    “你的眼睛很特别。”


    雪见原被他挠舒服了,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特别是这只眼睛——”


    波本握住他的脸,仔细端详雪见原的右眼:“我没怎么见过连虹膜都是黑色的猫……你这只眼睛和他很像。”


    雪见原一顿,从波本手中挣脱出被捏扁的脸,低下头把头放到他手心,示意他挠挠耳朵根。


    波本还在思考:“我去的时候都没有见过你,也没听说他养过猫……你是被散养的吗?还是养在别的房子?”


    雪见原摇头,顺便蹭蹭他的掌心。


    “虽然我只见过他几次,但连引他进组织的贝尔摩德都不知道这件事……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太微不足道所以她也不在意吧。那莱伊又是怎么知道的?莱伊和桑格利亚关系不错,是因为雪莉吗?”


    波本还在自言自语。


    这位的习惯是自己独自一人的时候会把心里的思考过程说出来,平时话也不少,特别是在床上完全是话痨派的,不高兴还会阴阳人。


    雪见原不耐烦了,用力用脑门顶他的手,催促他快摸。


    他和他幼驯染关系当然好,不用波本推理,特别是不准在摸他的时候推理。


    “咪——”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别催啊。”


    安室透这才回过神,两手并用,开始安抚猫。


    他先是把大拇指摁在猫的两侧耳朵上,三指并用,开始从耳朵根从下至上地揉捏猫耳,时不时还会顺势挠一挠侧脸。


    期间,甜蜜的蛋糕味前所未有的接近,环绕在雪见原鼻尖,包围着他。


    他眯起眼睛,感觉此刻幸福极了。


    “嘶——”


    波本收回被咬了一口的手,用力挤指尖,大颗殷红的血珠冒了出来。


    雪见原低下头飞机耳:“……”他不是故意的。


    因为实在太过舒适,刚刚一瞬,他的本能压过了理智,心里只想着尝一口蛋糕。


    他好饿。肚子里是苏格兰做的美味晚餐,灵魂却从第一次见面后再未能摄入一丝一毫的血液,只能勉强以□□的饱腹感压下日夜躁动的饥饿。


    但这不是他咬波本的理由。他不想把人类当做自己的血包。


    他错了。


    黑猫看着正在挤血的波本,凑上去舔了舔伤口。


    怎么办?波本会讨厌他吗?还好只是使魔形态而非本人的情况下失控,如果波本讨厌他……他就再也不会这样出现在波本面前。


    安室透半月眼。


    “咬完人还知道要舔舔认错?”


    真是阴晴不定的猫,上一秒还在闭着眼睛呼噜呢,下一秒就毫无征兆地给了他一口。


    这一口可不是之前那样撒娇似的力度,尖锐的牙齿直接破开了他的表层皮肤,如果不是他强行克制住,差点当场把猫甩出去。


    算了。


    他叹了口气。


    听说这种也是猫的本能,叫什么……防沉迷机制?在被摸舒服的时候为了避免自己太过享受忘记警惕会本能地想要脱离这种状态。而且直接上手摸并不熟悉的猫的他也有责任。


    而且孩子还知道做错事尝试弥补,他又能和一只猫怎么计较呢?


    “……消毒够了。”


    安室透想要抽出被猫舔了一小会的手指。


    猫舌头带有倒刺,知道你是好心消毒,但舔着还蛮不舒服的。


    他尝试抽出手,却被黑猫半含住了指尖,前排细密的梳齿卡住他的手指,不让他离开。


    安室透:“……?”


    该不会——这只猫实际上在舔他的血?


    他另一只手钳制住黑猫,强行让他张嘴,在黑猫黏着的目光中继续挤出受伤指尖的血。


    血珠从小而深的创口滚出,很快就凝聚成了晶莹剔透的一大颗,和悬在指尖的鸽子血一样。


    他能感受到黑猫的躁动更激烈了。


    “咪嗷——”


    安室透抬眼,发现黑猫那只猩红色的左眼颜色愈发鲜艳。


    雪见原很难受。


    他感觉很饿,很饿。


    他在饥饿的驱使下正在干不该做的事情。


    他很讨厌现在的自己。他感觉他和那些得了暴食症的人没什么区别,一边把能看见的一切食物吞吃入腹,一边因为胃无法承受而呕吐,最后饥饿到连呕吐物都会捧起再度吃掉。


    就是这样的失控感。


    他在舔舐波本指尖血液时,感到这样的满足而恶心。


    够了,保持最低限度的摄入能存活就好,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他这么克制着自己,在波本的手里全力挣扎,想要再度舔走那颗鲜甜的血珠。


    至少,不要浪费。就再一口。


    然而,面对黑猫的躁动,波本不为所动,残忍地在黑猫的目光里擦去血珠,涂上酒精。


    失去了血液的诱惑,黑猫瞬间蔫了,和被折断后又浇了过多水的芹菜一样,软趴趴地瘫在桌上,眼睛无神地看着桌面。


    ——没能吃到。


    好可惜,好想再吃一口,他还没有饱,甚至连半饱都算不上,那几滴血液只够他解解渴。


    而且。


    ——被看见了,这样难堪的样子,即使是以使魔的样子,波本并不清楚桑格利亚实际上也是这样的怪物。


    雪见原很沮丧,于是连支撑身体的力气都没有了。


    第一次波本由于被下了药,目测直接失去了被吸血的记忆,让他编好的借口也没有用上。


    但这一次,他无可否认,他就是想喝波本的血液,就是想要品尝一口小蛋糕,而且这一切被波本看得一清二楚。


    他蜷缩起身体,把肚子那面对着波本。


    波本想对他做什么就做吧。


    他也很讨厌这样的自己。


    “……”


    安室透着黑猫,几分钟过去了,黑猫保持着任由宰割的姿势一动不动。


    于是安室透笑了,笑容里没什么感情,甚至称得上一句冰冷。


    ——桑格利亚养的猫,居然是喜欢喝血的野猫。


    不,看起来似乎也并非是猫本人的自愿,而是出于动物的本能。否则他此刻就应该扑上来撕咬抓绕安室透,而不是像之前那样、把自己的肚皮露给他看。


    是动物实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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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说、仅仅是一瞬间显露的本能?


    “……”


    雪见原闭起眼睛,等待来自波本的报复。


    他知道组织成员有不少都是反社会人格。这类人小时候往往喜欢虐待小动物,手段残忍,堪比硬造抑郁症建模的小鼠。


    但如果是波本的话,他应该不会喜欢弄得血呼啦,看在桑格利亚的面子上也不至于当场把他鲨掉,但能让人看不出问题、却很痛的手段也多了去了。


    同样兼任审讯专家的波本深谙此道。


    他的脑海里闪过那天晚上,波本对苍蝇做的事情。


    一爪、两爪,波本会划拉开他的肚子吗?


    一只带着茧的手触及他的腹部。


    雪见原眼睛闭得更紧了,但身体反而放开了一些,避免自己下意识的反抗再次伤害到波本。


    他的耐痛性不差,这不代表他就不会痛,只是说他能忍受人类承受能力百倍左右的痛,即使被掏出心脏也能活下去、就像被蚊子叮了一下的感觉,他是彻头彻尾的怪物。


    ——他不担心会痛,他只是担心,他以后和波本一见面就是一些不太妙的血腥场景。


    他会萎的。


    “……我说过了,我不虐猫。”


    然而,那只手只是在他柔软的肚皮上揉了揉,力道轻柔而温柔。


    雪见原不可置信地睁开眼,看到那双带着紫灰色笑意的眼睛。


    “很紧张?看来你也知道自己做错事了呢。”


    波本的声音里带着点喟叹的意味,另一只手抚上雪见原猩红色的左眼,揉揉他的耳朵帮忙全身紧绷的猫放松。


    “不要太紧张,我没有生气。”


    他擦去黑猫眼角流下的大颗眼泪,有些惊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猫会哭。”


    黑猫不发声,默默掉小珍珠。


    ——为什么、波本对猫这么温柔啊。


    “别哭了,养猫的人有几个没被猫抓过或者咬过?区区一点小伤,不要这样。”


    安室透继续柔声安抚。


    当然,他没说的是,养猫被抓咬确实很正常,但猫主动从伤口吮吸主人血液这种事——无论哪里的宽容度都极低,这种猫很容易被视为有野性容易伤人,最终的下场一般不会很好。


    但是。


    他垂下眸子,浅金色的浓密睫毛遮挡住昏暗不明的紫灰色瞳孔。


    “但做错事情的是人,我不至于迁怒到猫身上。”


    *


    “早上好。”


    “早上好?”


    “雪见、雪见?桑格利亚!”


    有人摇了摇雪见原的肩膀,他才猛然回过神,眼神聚焦于面前叉着腰半月眼看着他的雪莉:“怎、怎么了?”


    “我说,早·上·好!”


    雪莉一字一顿地重复,“很可惜某个陷入恋爱的笨蛋完全没有听到呢。”


    “没有恋爱。”


    “你先把傻笑收一收。”


    “也没有傻笑。”


    雪见原反驳:“我只是想到了开心的事。”


    “是吗?”


    雪莉说着,往雪见原的阳光房走去:“那说出来那我也为你高兴一下?”


    “我……”


    雪见原哑口无言。


    他要怎么说他刚刚想到了波本□□□□的样子啊!


    “算了,大概也能猜到。”


    雪莉叹了口气,让雪见原刷开阳光房的门禁:“顺便一提,如果你不想让别人知道,最好穿高领哦。”


    雪见原对着玻璃的反光看了看:“……我马上换。”


    真是的,到底谁才是吸血鬼啊。


    “现在就不必了,反正不会有人进你的阳光房。”


    雪莉熟门熟路地从一排排番茄苗的另一边拎出一笼小白鼠:“指标还是测上次的那些么?”


    “对、还有……”


    雪见原想了一下,还是没有把波本的样本交给雪莉一起测:“不,没事了,就你手上的那些。”


    因为仅有的两管仅是他的样本,还算他的储备粮。万一断粮了,他不至于被饿晕。


    但真的好少。


    他目送雪莉离开阳光房,随意地坐到地上,呆呆地看着阳光下在温室里摇曳的幼苗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很快,在他完全没意识到的时候,白天的太阳转瞬即逝,黑夜笼罩了这片大地。于是阳光房里的幼苗们也陷入了黑暗,混血血族亦然。


    他仍然睁着眼,目光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