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羊花糖 作品

1. 人类可以是小蛋糕吗

    堵车了。


    雪见原右手食指一下下敲击着方向盘。


    东京的市中心还是一如既往的川流不息,即使已经提前给自己放假,他还是被堵在了一个红绿灯路口。


    即使是再昂贵的车也不可能当场羽翼展开,螺旋升空藐视凡人潇洒离场。


    但吸血鬼可以。


    [如果能飞回去就好了……]


    他叹了口气。


    只是现在,在光天白日之下毫不客气地舒展自己的蝙蝠翅膀已经成为了禁忌。


    从前不是这样的,至少在九十年前,在他降生之前,还不是。但现在,一切与神秘有关的都成为了都市传说。因为——


    雪见原涣散的目光突然聚焦。


    路边林立的餐馆中,居然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一家番茄牛腩店!


    堵车堵得昏昏欲睡的混血吸血鬼瞬间不困了。


    西红柿,可是他最喜欢的食物,没有之一!


    他不允许东京有他没品尝过的西红柿美食!


    他果断调转方向盘,在后面车的暴躁喇叭声中,拐到了停车场,面色平静地快步走进牛腩店。


    “您好,欢迎光临。”


    服务员热情洋溢地递上菜单。


    雪见原没怎么犹豫,奔着自己最想要的番茄牛腩煲和牛肉饼下了单。很快,冒着热气的红汤和酥脆的肉饼被端到了雪见原的面前。


    “……”


    他十指交叉,以挑剔的目光审视这锅西红柿。


    鲜红的碎块点缀在深棕色的肉与琥珀牛筋之间,咕噜咕噜朝上冒着白色热气,直到淹没他的视野,整个世界都充满了西红柿的味道。


    雪见原虔诚地十指交叉。


    感恩这片大地。


    感恩西红柿。


    ——


    最后吃完一份,手里还提着一份打包的雪见原满意地离开了饭店,走向黑暗的停车场。


    远离了热闹的街道,去往停车场的路上安静极了,也黑暗极了。


    今天天气不佳,厚厚的云层一床一床盖住了冷白色的月光,遮得严严实实。加之不知是这附近的设施不完善,亦或者碰巧坏了没人报修,总之后方的停车场一点光都没有。


    好在身为半吸血鬼,他的夜视能力极强,这片黑暗对他来说与灯光充足的办公室无异。


    “……”


    黑暗中,雪见原感受着胃里暖洋洋的充实感,不由得惬意地眯起眼睛。


    他今晚的夜宵,明天的饭,接下来一个月的饭都有着落了,因为这家番茄实在是——


    “——好香。”


    雪见原停下脚步,喃喃自语。


    极其突兀出现的烤蛋糕焦香甜蜜的气息凶猛地盖住了番茄和牛腩的香气,霸道地占据了他的所有味觉和嗅觉。


    原本已经满足的胃瞬间开始扭曲起来,不满地剧烈蠕动抗议,甚至到了一种绞痛的地步。


    他手里的饭盒落到地上,香气四溢的番茄浓汤和牛腩洒翻在地,有几滴溅到了他的裤脚上,其主人却毫无所觉,只是专注地寻找气味传来的方向。


    好香。


    雪见原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右手揪紧腹部的衣服,连整洁的西装外套被抓出难看的褶皱也毫不在意。


    不如说,他此刻也没有一丝一毫的余力去在意这些了。一切杂念不存,只有一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反复回响——


    好饿。


    我好饿。


    但这不应该。


    他明明已经在三分钟前就吃饱了,由于对番茄很满意,今晚的饭量还比以往超出了不少,明明不该感到如此剧烈的饥饿。


    但他真的好饿。


    饿到全身一半冰冷流淌的吸血鬼血液都滚烫沸腾了起来,饿到全身发冷,好像死亡将近,求生欲爆发的细胞们贪婪地尖叫嘶吼着让他赶快吃些什么。


    吃什么呢?


    雪见原不由自主地朝焦香蜂蜜蛋糕的方向迈步。


    一步,两步,他大步奔跑起来。


    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


    他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份要将理智吞噬殆尽的饥饿感,以及前所未有膨胀的食欲。难以想象的庞大贪欲从他心底迸发而出,让他失去了所有冷静。


    雪见原不受控制地张开了翅膀,用尽最后一丝理智,在蝠翼展开之前甩开羊绒风衣挂在右手上,而没有幸免于难的衬衫的后背瞬间被撑碎成零零散散的布料条。


    一双将近五米长的修长蝠翼就此在他身后如同枝条般伸展开来,近乎透明的翼膜掀起狂风,带着他瞬间摆脱了引力,飞向半空,居高临下地巡视气味传来的方向。


    这一行为很危险。即使是在黑暗无光的夜晚,也很难保证没有红外摄像头拍下他的身影,只是雪见原现在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好在小蛋糕并没有让他寻觅太久。


    暗黑色的瞳孔一凝。


    找到了——!


    他在停车场的某处上空停下,蝠翼一震,轻巧地落在车顶。


    他找到了。


    香气最为浓郁的地方。


    蝠翼一震,雪见原便轻巧地落在了地面,无声无息。


    还没停稳收起翅膀,他就急迫地朝香味源找去。


    是某家藏于旮旯里的宝藏蛋糕店吗?按理说,能做出这种美味的店家一定早早在东京有了名气,但他居然今天才意外发现……


    雪见原愣在原地。


    香甜气息的源头,根本没有他想象的蛋糕店或者隐于街道、只有某个无光的黑夜才会出摊的神秘蛋糕仙人。


    那处只有一个人类虚弱地靠在车旁,淡金色的发丝狼狈地被汗水打湿,一缕一缕地黏在额头,紫灰色的瞳孔破碎在浓密低垂的睫毛和发丝中,喘息微弱。


    而在金发人类的左下腹,赤红色的血液已经染湿了一大块白衬衫。尽管人类已经用手压迫腹部尝试止血,那块鲜红的面积还在扩大,蜂蜜蛋糕的甜度还在不断增加。


    雪见原燥热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的结冰。


    怎么是个人啊?


    他的蛋糕仙人呢?他的宝藏蛋糕店呢?


    他饿成这样,饿的像被老师勒令液断十天只喝过一瓶盖蔬菜汁的舞蹈生,这里却没有食物,只有一个人类,那他吃什么?


    混血吸血鬼原地宕机。


    雪见原大脑过载了,金发人类可清醒得很。


    感知到他的到来,名为安室透的男人抬起头,眼神冷淡,不发一言。


    由于失血和无光的环境,人类并看不清眼前的人居然顶着翼展五米的翅膀站在他的面前。


    他只是听到了不知何时到来的人加重的呼吸,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微妙的恶意,所以谨慎地做出防御姿态,没有开口出声。


    要开枪先下手为强吗?


    安室透心中有些犹豫。


    并非是他优柔寡断,只是他刚中了任务目标的圈套,虽然拼尽全力反击之下、目标也重伤逃跑,但是难保枪声不会引来更多同伙甚至是警察。


    想到那个背叛了组织的据点酒保,他没忍住磨了磨后槽牙。


    身为组织心腹,别名公安卧底,向来只有他背刺组织的份,没想到他也有被组织叛徒背刺的一天。


    “让开。”


    最终,安室透低声说了一句,手已经移到了胸前的枪套上。


    好痛……


    动作牵动了伤口,他绷紧肌肉克制着没有让呼吸加重,避免透露出更上一层的虚弱。


    任务目标带着枪击中了他的腹部,尽管已经全力躲避,子弹仍然擦过了他的身体。


    没有伤到骨头和内脏是万幸,但表面的擦伤面积不小,大概被带去了一大块皮肉,血止不住地往外涌出。


    不能去医院,不能被别人看到,特别是组织的人。


    头好热,热得他开始晕眩,身体却又因为失血好冷,得加紧回去用绷带处理。


    但眼前的人仍然一动不动地挡在他的身前,既不像常见的路人一样尖叫着拨打110,也不像司空见惯的本地居民一样当做无事发生普通经过。


    ——那安室透只能判定他抱着恶意而来。


    捡尸人么?


    就像盘旋在半空中等着他彻底失去呼吸死去的秃鹫一样,没胆子给虚弱的猛兽最后一击,却有充足耐心觊觎着他的尸体,从骨到肉。这种活从来算不得光彩,但也从不缺人干。


    “还不走是想帮我打119吗?”


    安室透抬眼冷笑,举起枪对准眼前的人形轮廓:


    “还是说,你不知道东京的规矩,需要我教你?”


    119这三个特殊的数字唤醒了雪见原的理智。


    他终于从“我的小蛋糕呢”“好饿好饿好饿”“这个人类怎么这么香”“他闻起来很好吃”“人类就是人类,人类是不能成为小蛋糕的呀……”一系列细思恐极的车轱辘思维里被拉回现实。


    “你受伤了。”


    雪见原低声回应,摊开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只是被馋的失去理智了而已。


    不好说哪种对安室透来说比较危险,但他显然没相信一点,食指已经扣在了扳机上。


    “我会急救,我毕业于东京大学医学部,也在急诊科轮换过几个月……”


    雪见原快速解释道,但声音却越来越小,底气也和被拔了放气阀一样,滋溜一声漏光了。


    “我可以帮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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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室透眉头紧皱。


    因为这个人自称是来帮他的。


    漆黑无光的夜晚,他几乎什么都看不清。但从男人的声音听来,心虚的味道已经突破了那些冠冕堂皇的言辞,虚假的善意下面是不为人知的糟糕动机。


    “不需要。”


    他作出了判断,他只相信自己,所以波本的食指搭上扳机。


    “不想死就快点离开这里。”


    按雪见原往常的脾气早就转身走了,就算这个人类的娃娃脸很可爱也不行……但他的脚扎根在地上,无法移动。


    不能就这么看着这个人类死去。


    这个男人此刻需要无视其本人意愿的急救。


    是的,他该做的是迅速拨打119并评估情况后强制实施恰当的止血措施,用尽全力挽救这一条生命送去医院然后某天他的家门口可能会和以前一样刷新一份包装漂亮的感谢礼。


    但是他只是消了声,无视冰冷的枪口和眼神,死死盯着那块不断扩大的红色,喉结不断上下滚动。


    好香。


    他从未想过,自己居然有一天会觉得一个人类会如此香甜。就像是大雪天炉子里烘烤好热腾腾的蛋糕,表皮恰到好处地焦香酥脆,内里又是那么地绵密柔软,让人忍不住想一口咬下,听着小蛋糕麦色的外壳裂开,全部吃得干干净净,连碎屑都不剩地吞入腹中。


    不对。


    现在应该先撕开衣物充作绷带止血,给人类做保温措施防止休克,随后送往最近的医院。


    离这里最近的米花医院在五公里以外,不过他家就在这附近,家中也有完备的急救设备。他处理过无数类似的伤情,这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要先清理干净伤处,枪伤如果撕裂了肌肉层会很麻烦……


    “请放松一些,你这样下去伤口会进一步裂开……”


    他无视黑洞洞的枪口,想凑近观察人类的伤口,可是蛋糕的蜂蜜味已经比枪口更先一步蹭上了他的鼻尖。


    雪见原抬起手紧紧捂住脸,一时间分不清脑中闪过的到底是曾经亲手剪断的缝合线还是绵密柔软的淡黄色蛋糕胚。


    好饿。


    好饿。


    好饿。


    创口情况尚可……枪伤导致的伤口形状不规则,就像血色的金平糖……


    他透过指缝看到了向外不断涌出的血液,他猜想那味道一定远胜过世界上最香醇的葡萄酒。


    好饿。


    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


    雪见原几乎感觉到饥饿蠕动的胃分泌的大量胃酸快要溢满到喉咙口了。饥饿灼烧着他的口腔,将他的所有原则和理智烧成一把灰烬。


    ——渴血症。


    特指吸血鬼长期得不到血液时产生的症状,在此状态下的吸血鬼会失去所有理智,唯一的目标就是获得一口血液,不惜任何代价,包括自己的生命。


    雪见原自出生以来,从未渴望过血液,自然也未曾体会过这种饥饿感。


    他他以为自己是特殊的,他的胃和舌头遗传自人类父亲,除了某些特殊之处他和普通人类没什么区别。残酷的本能却告诉他,他自以为如钢铁般坚韧的理智和意志力远比他想象中要脆弱得多。


    不过几秒,他就从尝试安抚急救人类堕落到屈服于可耻的本能。


    “对不起……”


    雪见原抿起嘴,手下却毫不留情地突然钳制住金发人类的双手,强行缴械。


    安室透自然想要反抗。


    但之前目标同伙下在酒里的药,在警惕对峙的时候不知不觉加重到了他难以承受的程度,又在他发力的那刻狠狠爆发开来。


    一瞬间的酸软让他差点跪倒在地上,双手如棉花般无力到无法扣下扳机。于是枪自然也摔落在地上被恶人夺走。


    嘁。


    已经没有底牌的安室透用力闭上眼。


    早知道卧底难得善终,却没想到不是死在组织手里,而是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好不甘心啊。


    对不起hiro,要留你一个人潜伏在组织里了。


    “对不起。”


    雪见原轻柔却快速地撕开被血染红的衬衫,感觉到胸膛的心脏以前所未有的频率激烈搏动。


    渴望已久的蛋糕近在咫尺,大颗大颗晶莹的泪珠却从他的眼角滑落,打碎在安室透的腰上,与血液融为一体。


    “对不起……”


    金发人类微弱的反抗在他耳里已经微不可闻。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分明的腹肌凹陷之间波动的鲜红。


    “混蛋……”


    雪见原再也克制不住渴血的欲望,一口咬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