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对江逸臣来说如坐针毡。
他对面坐着三个人,和谐的画面像极了一家三口,不苟言笑的男人和温柔似水的女人,还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
女人时不时给小家伙夹一筷子菜,再笑眯眯的鼓励他夸奖爸爸。
“怎么样?爸爸做饭是不是超级好吃?”
“是哒!”
“那元宝应该说点什么?”
“啊。”
元宝仰着头,一会儿脑子里就闪过了好多新鲜词汇,“高翔你做饭真的好好吃啊,我很喜欢!”
“……”
江逸臣抖了一下,心头猛地一梗。
这种称谓和语气,明显不是元宝能说出来的。
那就只有……她。
时暖余光扫过男人冷硬的脸颊,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鼓励式的摸了摸元宝的头,“真棒,但你不能叫高翔,高翔是我叫的。”
元宝不高兴了,“哼,我就要!”
“小心他揍你!”
“ 没关系,反正妈妈会保护我的,你难道不吗?你不心疼你的宝宝了吗?”
“…… ”
两人旁若无人的拌嘴,高翔依旧什么都不说,只是一味往两人碗里夹菜,细致入微。
这样的场景落在江逸臣眼里,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总算坚持到一顿饭吃完,高翔收拾餐具去厨房,时暖则是站在沙发后方,有意无意地催促江逸臣离开。
“这饭也吃完了,时间不早了,江总是不是应该早点回去休息? ”
男人目光如炬,“温小姐不打算送送我?”
“你是说送到门口还是送到家?”
“你想送到门口还是送到家?”
“……”
轻飘飘的两句话,将问题又抛了回来。
时暖看着男人精致的脸,不远不近的距离,像是连他身上好闻的味道都一股劲儿的往鼻腔里钻。
偏偏的双眼睛黑如浓墨,一眼就让人沦陷其中。
她目光虚晃了一下,佯装淡淡地道:“太晚了,送到家也不方便,江总要实在不认识路,还有导航可以用。”
江逸臣看似漫不经心地敲着手指,问:“你不走?”
“是啊。”
女人的语气听不出真假,“这里也是我的家,我能走哪去?”
他猝然冷嗤一声,站起身来。
时暖穿的平底鞋,此时的境况必然比男人矮上许多,她要仰着头才能和他对视。
男人深色的眸子紧盯着她,一字一顿道:“时小姐这三年,倒是比我想象的要精彩得多。”
说完,他头也没回到大步离开。
时暖看着他的背影,许久都没有眨眼。
不知过了多久,身侧的位置突然一暗。
男人低沉的嗓音道:“人都走了,还看不够?”
时暖淡淡的收回目光,绕过沙发在江逸臣刚才坐过的位置坐下,“左右不过是个男人而已,有什么看得够看不够的?”
“这么说,你当真放下了?”
“不然呢?”
“那回来做什么?”
这个问题一问,空气瞬间陷入安静。
高翔站在沙发侧面,这个位置只能看到女人小巧的下巴,黑色自然的大波浪垂落在肩膀两边,挡住了大部分面容。
几秒钟过去,她转过头来。
“你用不着反复用这种话来试探我,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如果换作其他人,这么生硬的转移话题,高翔是一定不会买账的。
偏偏面前的女人不是其他人。
他锐暗的眸光盯着她看了两秒,转身走向不远处的柜子。
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叠资料。
回来递给时暖。
“虽说温然是孤儿,但正常的孤儿应该都有个来历,她却什么都没有,被你父亲抹得很干净,能查到的只有这些。”
“八岁就到温家,温启航总共资助了六个孩子,她却是唯一一个被放在温启航身边养大的,无论成长环境还是教育资源,她都享受了最优待遇。”
他边说,时暖也在边看,“所以,这就是温然那么敬重温启航的原因?”
不,不能说敬重。
应该是畏惧。
只要温启航说一句话,温然就算再不愿意也会照做。
高翔嗯了声,“有传言,温然身上经常带着伤,很大可能就是来源于她的养父,不过目前没有确切的证据,再加上她本人也从来没有过怨言,所以这也就是个传言而已。”
时暖想到温启航对自己的态度,不由得哼笑了一声。
“有意思。”
她这位父亲,也比想象中更加神秘。
收起资料还回去,时暖仰头靠在沙发上,过了一会儿才幽幽道:“你说,我真的是温启航的女儿?”
“他不是跟你做过亲子鉴定?”高翔皱眉,“要是不放心,你自己再做一次不就行了?”
“你以为温启航是什么人?”
时暖瞥了他一眼,“如果那么容易就能拿到他的dna,那全世界都是赶着上来认亲的人了,他会那么不谨慎么?”
而且,以温启航的身份……
只要他想,假的也会变成真的。
她重不重新检验,意义并不大。
高翔也想到了这一点,沉眸道:“反正,你要是有什么要求就直说,我都会帮你。”
他以前是全球通缉的黑客,如果不是时暖,也许一辈子都过不上正常人的生活。
无论出于什么样的感情,他永远会站在她这一边。
时暖深呼吸,叹声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刚准备走,被高翔忽悠回房间的元宝突然走出来,手里还抱着一个熊娃娃。
“妈妈,你又不跟我们一起睡觉吗?”
“……”
时暖尴尬的看了一眼高翔,笑笑道:“那什么,妈妈还有其他的事,你先跟爸爸睡,啊。”
她边说边跟男人打眼色,赶紧哄一哄啊!
高翔面无表情,甚至还淡淡的补了一刀。
“可能在你妈妈眼里,我们都不重要吧。”
时暖:“……”
她笑得充满威胁,偏偏男人无动于衷。
实在没有办法,时暖只能抱着元宝回房间,用尽二十多年来的浑身解数,把小家伙哄睡才离开。
回到酒店,她刚开门进去就被一只大手摁在墙上。
男人满身酒气,就这样竟然还知道用手护着她的后脑勺,时暖短暂的慌乱后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所有的情绪都转化为愤怒,“江逸臣,你怎么进来的?你有病是不是?”
男人声音压抑得不行,几乎是贴着她的脸颊,温热的呼吸喷涌而出,嘶哑的、低低的、痛苦的,“你还知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