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卖完货,发现摩托车胎没气了,就在县城边上找了个打气的地方。”
凌野清楚的记得,那天很热。
瘦彪跑去买冰汽水,他一个人站在路边等着。
余光看见几个混混骑着车,跟在一个姑娘身后拐进了棚户区,他也跟了进去。
只是他们骑车,他是走路。
一转眼,人就不见了。
棚户区又大又乱,像个迷宫。
他顺着声音传出的方向快步走着。
走过两个街口,他看见那女孩,被那几个混混骑着车围在中间。
女孩靠在墙边,吓得小脸刷白,浑身颤抖。
却突然又像个小豹子似的冲过去,把人连人带车的推倒,跨过去就跑。
那姑娘跑的真快啊。
这是他对她的第一个印象。
那几个混混在追,他在巷子的另一头也在追。
藏蓝色的裙子,洗到发白的粉色衬衫,梳在两边的麻花辫。
她怕的像个见了老鹰的兔子,可每当有人靠近,她又龇牙咧嘴的像个凶悍的野狐狸。
他快跑几步,拦在前头想把人救走。
可被她误会成和那几个混混一伙的,一巴掌扇在脸上,生疼生疼的。
那姑娘劲真大啊,是他对她的第二个印象。
天色昏沉。
仅剩的余晖中,她逃跑的动作依旧敏捷快速,摔倒了也没有片刻停顿。
头发散了,裙子脏了,后背被汗水打湿。
她看起来狼狈,但一双眼睛依旧像是着了火。
熊熊燃烧,好像永远不会熄灭。
凌野在不远处跟着,只觉得那天他心跳的一直很快。
终于,她跑出了那片棚户区。
那几个混混骑车要追,被他一把拦住。
打了一架后。
他骑着摩托,跟上了那个姑娘回家的路。
车灯开着,不远不近。
直到见了她进了家门。
回去的路上,他还捡到了她跑丢的鞋。
鬼使神差,他把鞋捡回了家。
凌野说着,一抖油蜡纸。
里面是一只白色布鞋。
时间太久,久到那鞋已经泛了黄。
遇到眼泪,那黄渍晕开,像十五朦胧的黄月亮。
“所以,你的伤是陈二亮打的?”
凌野纠正,“别说的像你家爷们挨了揍似的,是我打他,那天我和他算是结了仇,我再去县里卖货时,他把我拦住,又打了一场,说好的单挑,可他打不过我就掏了刀子。”
“其实就是小伤,看着吓人罢了,我也没饶了他,他是被人抬走的,我还是自己回来的呢。”
宋蕊抬头,眼泪已经沾了满脸。
“你为啥不告诉我?这事为啥从不告诉我!”
凌野看见她哭了,动作笨拙但轻柔的用手指擦了擦她的脸。
“你说为啥,还不是怕你像现在这个,哭鸡鸟嚎的,我还得哄,主要我也不会哄啊,你别哭了行不,其实我兜里还有点钱,我都给你。”
宋蕊破涕为笑,气的用拳头捶他,“你还气我!”
凌野抓着她的手腕,顺势把人抱进了怀里,像哄孩子似的笨拙的拍着背。
“好了好了,不气你,别哭了,让人看见还以为我欺负你呢,不就是没告诉你吗?你也不想想,咱俩刚结婚那几年,你看我都躲着走,我那时候告诉你,像我挟恩图报似的,我一个大老爷们,不乐意干那事。”
宋蕊伏在他肩头,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在他肩膀上,烫的凌野不知所措。
忽然想到什么,她又问道:“那你当初找媒人上我家,就是奔着我去的?”
“这话说的,不奔着你还能是奔着你爹啊。”
宋蕊气的吭哧一口咬他肩膀上,凌野倒吸了口凉气,重新说。
“是,小祖宗,目标明确,就是奔着你去的。”
“家里总催着结婚,说来也怪,以前催我我也没想法,但那次后,他们催我一回,我想起你一回。”
“后来合计,总想总想,还不如娶家里来,就找人去说了亲,也还好那晚我一直送你到家,知道你家住哪。”
凌野脸上扬起得意的笑,为自己那晚的行为感到骄傲。
唯独没提他把瘦彪扔在路边,扔了三个多点才回去。
“你一早就图谋不轨?”
“那怎么能是图谋不轨,我那是头一次见到跑的那么快,力气那么大的姑娘,好奇是谁家养出来的而已。”
“偷藏我的鞋也是好奇?”
凌野不吭声,只把人抱的紧紧的。
宋蕊脸上有些热。
她一直以为,凌野是长得凶,人又不老实,才一直没娶上媳妇。
最后迫于无奈,才找了她这个乡下丫头凑合凑合。
嫁人前,村里知道她说了个这样的对象,都说备不住是个打媳妇的。
不然好好的城里人,怎么会跑村里来找媳妇。
她也有过各种猜测。
但唯独没猜到,他是因为喜欢。
喜欢这个词在嘴边绕了几圈,绕到嘴里是甜的,心口也是甜的。
但却说不出来。
就像凌野。
他这个人啊,可能一辈子不会对她说一句爱。
可在背后,却把关于爱的事做到极致。
宋蕊被他圈在怀里,有些贪恋的在他颈边蹭了蹭。
他身上有极淡的烟草味。
开长途货车需要熬夜,都不可避免的抽着烟。
可他在她和孩子面前从没抽过。
宋蕊心里暖意翻腾,最后悄声说了句,“凌野,我们去开房吧。”
凌野身子一僵,缓缓问道:“你受刺激了?”
宋蕊恼羞成怒的推他,“不去拉倒!让开!”
“去去去。”
男人贴上来,“去,一会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