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才站在院里,听见了宋蕊那一嗓子,知道自家姑娘为什么哭。
她跟进屋里劝道:“好了,别打那歪心思了,那宋蕊现在泼辣着呢,是那么好惹的?趁着事情还没闹到不能收场,赶紧跟着田宝柱回去,他就是人老实了点,就算下岗了,还能饿到你不成?”
“我不!”
吴玉兰一口回绝。
如果没见过更好的生活,她当然可以忍着过穷日子。
安慰着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好像苦也就平常了。
可这些天她天天看着,看宋蕊来来回回拎着好东西打着车,看她家里又是洗衣机又是彩电,看她买新衣服像买个火柴似的简单。
对比下来,她的穷日子简直比黄莲还难以下咽。
她从不觉得自己比别人差,凭啥就要过不如别人的日子。
那宋蕊生的还就是个丫头,她还生了个小子呢。
田宝柱就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
指望不上他,她还不能指望自己了?
吴玉兰抹了抹眼泪,反倒更有斗志了。
“妈,我知道她泼辣,但就因为她泼辣,凌野哥才需要一个温柔的,我不信哪个男的会真的喜欢一个母老虎!”
吴老太太看她执迷不悟,急得直跺脚,“你管人家喜不喜欢,你想过没有,等事情闹开了,你要怎么办啊!我这把老骨头都没脸见人了!”
吴玉兰回头瞪着她,“脸面就那么重要吗?我是看明白了,现在这个时代脸面是最不重要的!当初你们说个体户丢人,不如工人体面,让我嫁了工人,结果呢?搁我看,现在就是有钱的才体面!没钱的屁也不是!”
田家的日子是那么好过的?
上头有公婆,下头有没出嫁的小姑子和小叔子。
本来想着结了婚分房出去过,结果房现在也分不了了。
好几口人挤在两间屋子里,晚上起夜都绊脚!
孩子还小,她白天带孩子,晚上一个好觉都睡不了,喂奶都得找个犄角旮旯。
吃的用的,厂子一不开工资,更是省到骨子里了。
天天吃饭一点油水没有,过年也不给添新衣。
这日子就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黑窟窿。
她才二十五岁,她凭啥就这么忍一辈子。
她一定得过好日子,管是偷来的还是抢来的,不犯法就行。
吴老太太说不服她,只觉得喉咙都像被堵住了似的。
抱着孩子,她无力的哄着,眼前阵阵发黑。
有心想让女婿赶紧带人回去,又怕女婿知道这事闹起来。
又气又怕的情绪直愣愣往肚子里咽。
孩子又哭了。
吴老太太悠着哄着。
女儿说她苦
吴老太太觉得自己也挺苦的。
第二天早上,宋蕊没急着去城北小院,而是去了新房,让凌野去找了装修队过去。
她昨晚连夜画了装修的图纸,让师傅们在年前能干多少就干多少。
吴玉兰的事不足以让宋蕊警钟大作,毕竟男人要是想偷腥,不是严防死守能守住的。
同样,没有花花肠子的男人,任凭女人扣子解几颗,也是徒劳无功。
在男女问题上,宋蕊给凌野信任。
但吴玉兰却也给她提了个醒。
上辈子没有的事,这辈子冒出来的,不就是因为他们把日子过得太出挑了。
人人都说要藏拙,不能露富。
可钱挣了不花,跟没挣有啥区别。
藏是藏不了一点,只是家一定要尽快搬了。
现在倒闭的还只是纺织厂,可在宋蕊的记忆里,机械厂倒闭也就是这两年的事。
在倒闭前,就开始大批量的裁员和拖欠工资。
而三字街那一片住的最多的就是机械厂的职工。
真到了那时候,他们一家就更乍眼了。
在别人日子难过的时候,他们笑一声都是错的,谁知道又会出些什么事。
不像这小区里,住的条件都大差不差,关起门来,谁也不知道谁家是什么日子。
能舒心不少。
宋蕊也不想每天忙完生意的事,回来还得应付家里的事。
装修!赶紧装修!
她也想知道,到了搬家那天,凌家人又会是什么反应。
凌野还有些纳闷宋蕊怎么突然这么急。
宋蕊对着他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唇,“再不快点,你妈都要把小媳妇塞进炕上了。”
“瞎说,我炕上有母老虎的,谁不怕死敢往我炕上爬。”
凌野压根没往那面想,更没想起隔壁住着个要离婚的吴玉兰。
他只当是宋蕊小心眼,捕风捉影似的吃飞醋。
直到货备齐了,准备出发的那天。
他亲眼看见了不怕死的。
马上又要出门了,还赶着过年前。
凌野虽然觉得年前能回来,但还是怕有意外。
就想着趁没走,把过年钱给老两口送过来。
他说的时候,他们一帮人还都在小院里忙着装车。
宋蕊听了也没说什么。
只是笑容颇有深意的把他拉进了屋,替他紧了紧裤腰带。
凌野不知道啥意思,还以为是他临出门前,宋蕊给他的邀请。
有些惊讶的指了指院里的一帮人,“这吗?”
宋蕊知道他想歪了,给了他一个白眼。
“你赶紧回去吧,裤腰带上我系了根头发,你回来头发要是没了,咱俩也不用过了。”
“你敢。”
凌野一听不过了,就虎着脸,好像要吃人。
宋蕊美目一瞪,“你看我敢不敢。”
凌野气的牙痒痒,搂着她对着脖子就啃了一口。
“不许咬妈妈!”
没等宋蕊说话,窗户外就有声音传了过来。
两人看过去,楠楠的小脸能趴在窗户上,对着凌野瞪眼睛。
她这一声把别人也喊过来了。
都过来问怎么了。
宋蕊赶紧跑出去堵住楠楠的嘴。
“没、没事,小孩闹着玩呢。”
其他人表情微妙,似笑非笑的赶紧散开了。
宋蕊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凌野眼神飘忽,抬手摸了摸脖子。
进屋一照镜子,浅浅的牙印清晰可见。
宋蕊气的一跺脚,脸却先涨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