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与朝阳一起落在这片黑土地上时,凌野的车开进了辽省边界。
与此同时,一道狼狈的身影也踉跄着被人从车上撵了下来。
“没钱还坐车?呸!不要脸!”
客车门砰的关上,在宋宝河面前一溜烟开走了。
“什么东西!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等老子翻身那天的!”
宋宝河没觉得羞愧,骂骂咧咧的继续招手搭车。
从黑省到奉城,他就是这么蹭着车回来的。
一开始他也想过去找警察求助。
可怪只怪他自己平时不老实,偷鸡摸狗,嫖娼赌博样样精通,见了警察就忍不住绕道走。
生怕自己屁股不干净,再自投罗网了。
而这一道,他可谓是受尽了白眼,挨够了骂。
造的像个流浪汉一样,身上衣服都馊了。
可能是如今的形象实在过于狼狈,进城这一段路,他说什么也没能搭上车。
宋宝河无奈,只能一步一步的往家走。
走到一半,他又不甘心,干脆拐去了宋蕊家里。
她家男人干的好事,他必须得让她大姐看看。
凭啥自己白白吃这么大一个亏?
他就不信,他大姐看他成了这个德行,还是不心疼。
只要心疼了,哪怕不给他钱,能跟凌野吵一架也行啊。
抱着这样的想法,宋宝河腿上都有劲了。
一路走到凌家所在的三字街,愣是走了小半天。
他不知道凌野也即将到家,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抹了抹自己的脸,宋宝河让自己看起来更狼狈一些后,敲开了凌家的大门。
开门的正是宋蕊。
她白天刚去火车站把货接了回来,正准备点货。
开门,看见宋宝河这个惨样,一下就愣住了。
几天不见,出国当难民去了?
而宋宝河看见是她,当即嗷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这是他当着他姐面,哭的最情真意切的一回了。
想到这几天自己遭的罪,那眼泪跟受不住的泉水似的,听的人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可惜,他现在面对的是重生后的宋蕊。
宋蕊心里只觉得舒坦。
老天开眼,到底是哪路神仙做了个大好事,把宋宝河折腾成了这个样子。
她真想给人上几炷香,好好拜一拜。
宋宝河哭起来,已经受不住了,也顾及不上宋蕊是什么表情,进了院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开始哭诉。
凌野从出租车上下来,听见院子里哭嚎,心里咯噔一下,快走了几步。
他媳妇有多疼她那个弟弟,凌野可是知道的。
就算她现在看透了,下定决心不再给钱救济。
可也不代表她真就一点不心疼了。
别再因为这事跟他吵架。
走到门口,却听见宋蕊脆生生的声音响起,“你有什么证据说是你姐夫故意把你扔下的?你凭什么说他是故意害你的?”
“他打你怎么了?他是你姐夫,长姐如母,他就是你爹,打你怎么了?”
“我看他是有心想提携你,才带你去的苏国,只是你自己不争气,又偷偷跑回来了。”
“什么偷拿你钱故意害你?你再胡说!?”
“你再胡说没证据的事,小心我报警抓你!”
“你姐夫惯着你,我可不惯着你,滚蛋!”
一句一句,宋蕊把宋宝河堵的哑口无言。
凌野站住脚步,刚刚还忽上忽下的心突然就稳稳落了地。
冷硬的眉眼也像泡在温水里的冻梨,缓缓的,多了些温柔和甜意。
他媳妇向着他呢,嘿嘿。
院里,宋宝河反应过来,气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宋蕊!你还是我姐吗?你把二姐私自从草原带回来就算了,还帮着我姐夫欺负我!我们老宋家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臭……”
啪!
没等宋宝河说完。
宋蕊一巴掌就甩了过去。
“你还敢提你二姐,你个没脸没皮的畜生,滚!”
“我……”
宋宝河脸皮被打的火辣辣的,恼羞成怒刚要还手,凌野就从门口出来,一脚踹了过去。
宋宝河直接被踹了个狗啃泥。
可惜东北的冬天,连地面都是硬邦邦的。
不光没啃一嘴泥,还把嘴唇磕出个口子。
看见是他回来了,宋蕊扔下手里的板砖,拍了拍手里的灰。
随后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地上的宋宝河,“扔出去。”
凌野二话没说,扯着宋宝河的脖领,就把人拖了出去。
宋宝河看是凌野回来了,刚才那点能耐,就像太阳下的寒露,说没就没了。
二话不说,爬起来赶紧跑。
凌野回过头。
看宋蕊正笑盈盈的看他,不自在的抓了抓脑袋,把手里拎的袋子递了过去。
宋蕊看了眼,“苏国的貂皮大衣?给我买的?”
凌野本想说给狗买的。
但想到刚刚她维护他的话,低低的嗯了声。
“给你买的。”
宋蕊:“怎么没给自己买一件?”
“我不怕冷,我火气旺着呢。”
说完这句,夫妻俩就都没话了。
呆站在院子里,气氛尴尬的好像头一次见面在相亲。
只任由某种情愫,在暗地里悄咪咪的蔓延。
直到楠楠趴窗户看见她爹回来了,嗷的一声,像个小炮弹似的就冲了出来。
凌野俯身去接,愣是被她冲撞的后退了半步。
抱起闺女掂了掂,他讶然的问:“你给我闺女吃猪饲料了咋的?咋突然这么沉?”
宋蕊没忍住,笑出了声。
“啊啊啊爸!你说啥呢?”
楠楠生气了,在他身上晃来晃去。
晃的凌野更感觉自己其实在抓猪。
他赶紧用另一只手制住她,“好了好了,爸啥也没说,你这孩子,咋不穿个鞋就跑出来了。”
凌野抱着她赶紧回屋。
屋里烧的热乎乎的,炕上还摆了个小太阳。
小太阳正对着的是炕桌。
上面有楠楠歪歪扭扭写的字和宋蕊的画。
凌野有些恍惚,好像自己走了很久一样。
她的画不像虫子了。
他闺女也会写简单的字了。
莫名,有一种错过了很多的失落感。
宋蕊跟着进来,问他吃饭了没。
听凌野说吃过了,就从袋子里拿出了貂皮大衣。
很重,很长。
好在宋蕊个子高,能撑得起。
穿上身,正好到小腿。
深棕色的颜色,衬的人极为贵气。
中间收腰,又不显臃肿。
生活在东北,少有不喜欢貂皮大衣的。
只是想到来处,宋蕊总有些不落忍,始终没动过买的心思。
但凌野给买了,她也不扫兴,笑着问他们爷俩好不好看。
楠楠向来是最捧场的。
哇了一声,高兴的拍手。
“好看!妈妈最好看了!好漂亮啊!”
宋蕊的视线落在凌野身上,等着他回应。
半晌,凌野偏过头嗯了一声。
有点别扭,有点傲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