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是陆弃娘舍不得吃的好东西。
陆瑾立刻明白过来,连忙道:“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微臣出身贫寒,最不喜奢侈浪费。”
皇上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身边的人,都如此,和自己说话的时候,斟字酌句,心里不知道要绕几圈,话才能说出口。
想要听一句真话?
没有。
好话倒是一箩筐。
皇上摇了摇头。
罢了,何必苛责?
回宫之后,焦急等在宫门口的太监上前迎接,还不敢说是皇上,只悄无声息地引着马车进了宫门。
宫门缓缓关闭,属于李老爷的时光结束,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回来了。
“滕文甫,让太医院,按照上次的方子抓药来。”
“皇上,”滕文甫忧心忡忡,“可是马太医说,那药应该没什么用。”
“有毒吗?”皇上问。
“那倒是没有。”
“那就煎一副来尝尝,也算不辜负弃娘的一番良苦用心。”
皇上只打算吃一顿。
滕文甫立刻派人去太医院。
皇上翻开了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拿起朱笔批阅起来。
滕文甫站在一旁,小心劝说:“皇上,奏折是看不完的。您今日出宫劳累了,还是早点休息吧。”
“睡不着。”皇上头也没抬,“你也不是不知道,现在对朕来说,睡个安稳觉都做不到了。”
大限将至,他自己心里有数。
能干多少,就干多少。
皇上还想看看,哪些地方有疏漏,能替太子,再堵上一堵。
该做的安排,其实他从一两年前就开始做的。
但是现在,总是觉得还不够。
“对了,”皇上忽然想起了什么,“上次我让户部给个人头税的章程,奏折呈上来了吗?”
皇上在考虑取消人头税。
但是这件事,也不能因为他临时起意,就忽然取消。
“户部左侍郎张鹤遥张大人——”滕文甫提起这个名字,心里也有些感慨,“已经呈上来了。”
这是陆弃娘的前夫,始乱终弃。
可是不得不承认,这小子,很有本事。
滕文甫跟在皇上身边,也算阅人无数。
平时能得他一句“尚可”夸赞的,就已经不易,让他认为“很有本事”的,那一定是人中龙凤。
“张鹤遥?朕可不喜欢他。罢了,呈上来看看吧。”
虽然贵为天子,但是皇上时时提醒自己,不能以个人喜好,亲疏远近,来提拔官员。
有能者居之。
皇上打开那一本厚厚的奏折,首先就被字吸引了。
“倒是写得一手好字,看得出来,是童子功。”皇上忍不住赞道。
他不知道,给他写奏折用的楷书,并不是张鹤遥最擅长的。
但是也足够让人惊艳。
张鹤遥做事,尽善尽美。
等皇上看到他上书的内容后,渐渐被吸引。
数据详实,逻辑严谨,有理有据,根据现状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削减人头税,每年赋税会少多少,对于当下朝廷财政,会有多少影响,都写得清清楚楚。
甚至还包括了情景假设,比如遇到重大支出,如赈灾、用兵,可能会受到多少影响。
然后,张鹤遥还建议皇上,如果取消人头税,那就增加其他的税。
比如,运河钞关按《运河税课则例》征收船料税(按船只尺寸)、货税(按货物种类),现在税负水平很低,税收不多,但是商人们赚取了大量的银钱。
尤其江南运河周边,富庶繁华,巨贾年年增加,获利太丰。
张鹤遥认为,商贾手中太多钱,不是好事,不如借这个机会,让他们出出血,做点贡献,也让他们不要膨胀,更不要让天下重商轻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