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爷就看着陆弃娘,蹲在墙角,手起刀落,干脆利落地把鹅头斩掉放血,然后把鹅扔到热水中褪毛。
她也不嫌热,一边褪毛一边笑道:“等过年来的时候,咱们家的鸡鸭都长大了,就不用出去买了。”
“对了,李老爷,您是京城人士吗?”
“算是吧。”
陆弃娘心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算是又算什么?
“那您在京城安家还是别处?要是别处来的,在家里住下吧。”
“不用,我在京城安家。”
“哦,那很近。那回头逢年过节,我们去看望您。”
“……好。”
“对了,萧晏,你没带外公去看咱们家的鸭子吗?”
萧晏:“……没有。”
陆弃娘笑着对李老爷道,“家里什么都没有,也不知道怎么招待您……猪圈里养着一群鸭子,说是进贡给皇上的,宫里只有两只呢!虽说多半是假的,但是您就看个稀罕。我是没看出来,和寻常鸭子有什么不一样……”
她完全是没话找话碎碎念,却不想李老爷闻言道:“是吗?那我倒是想看看。”
“去看看。”见他有兴趣,陆弃娘很高兴,“三丫,带着李老爷看看去。”
“好嘞!”三丫蹦蹦跳跳地过来拉住李老爷的袖子,“走,我带您看去。我们家啊,原来养的猪,后来都被坏女人毒死啦!不过现在养上了鸭子,千万别告诉那坏女人……”
李老爷:“……”
他回头看了萧晏和陆弃娘一眼,却发现他们二人,一个在刮鱼鳞,一个在褪鹅毛,似乎还在交谈,没人阻止三丫的话。
过了一会儿,李老爷回来了。
不知道不是陆弃娘的错觉,她觉得,似乎李老爷看了鸭子,有点不高兴了?
“萧晏,怎么看鸭子还看生气了?是不是三丫说了不该说的话?”
“不怪三丫,”萧晏往灶底填了两块木柴,“或许他看见鸭子,触景生情。”
“他处境怎么了?为什么生气?”
萧晏:“……总有人糊弄他。”
“人老了,可不是被人糊弄?哎,我看他也不容易。”
“嗯。”萧晏淡淡道。
这时候,在旁边做面饼的大丫忽然开口——
“爹,外公是向着您的吗?”
萧晏心中不知道多少次感叹。
大丫这份聪敏,真是永远让人叹服。
陆弃娘傻呵呵,但是大丫已经看出来些什么。
“不知道。”萧晏道,“他老人家,事情太多,顾及不到我。”
“你这话说的,当老人的,还能不盼着自己子孙好啊。”陆弃娘道。
“娘,我怕您说错话。”大丫看着萧晏。
萧晏却摇头:“无碍。”
李老爷,不至于要挑陆弃娘言语上的错失。
犯不着。
而且他看得出来,李老爷平时被人奉承,少见陆弃娘这般真性情,反而对她欣赏更多。
吃饭的时候,陆弃娘分了两桌。
她让萧晏带着李老爷吃,然后自己带着大丫、三丫和滕文甫一桌。
滕文甫不肯。
“您快坐吧。”陆弃娘拉他道,“本来该给您单独准备一桌,我偷懒了,您也将就将就。”
“坐吧。”李老爷点头。
滕文甫这才坐下。
陆弃娘已经把炸得喷香的香椿鱼放到了他面前。
“肯定不是您小时候的味道了,那是娘的味道,谁也做不出来。但是尝尝,总归是念想。”陆弃娘笑道。
滕文甫低头,眼圈微红。
子欲养而亲不待。
纵使他如今身居高位,可是母亲,却再也看不到了,也享受不了任何他带来的荣华富贵。
她被永远留在了贫困潦倒的过去,带着对儿子无边的愧疚和思念,长眠于家乡的山上,远眺京城,望着她的儿子。
“大丫,你多吃点,长身体的时候,你太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