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的铜锣声在金光消散后足足停了半柱香。
看台上的老人们还保持着跪拜的姿势，额头沾着青石板的凉意；年轻武者的刀尖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们盯着那片残留金芒的天空，后颈泛起细密的冷汗——方才那道声音太像传说中上古神诋的法旨，可在场所有灵境以上的强者都没感知到任何神念波动。
林苍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胸口的天帝印烫得几乎要穿透衣物。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时，他正盯着李阳坠地的位置——那摊暗紫色血迹里，竟浮着几缕细若游丝的金光，像被什么力量强行抽离了一般。
\"宿主，检测到未知能量与本系统存在共鸣。\"系统机械音难得带上了波动，\"建议立即终止今日赛程，离开演武场范围。\"
林苍抬眼扫过四周。
原本挤得水泄不通的看台边缘，不知何时多了七八个劲装汉子，他们腰间佩着相同样式的青铜虎纹刀，目光正若有若无地往他所在的选手席扫。
更远处，卖糖葫芦的老头把担子往墙根一推，擦汗的手在腰间摸了摸，露出半截黑铁短刃。
\"第四轮抽签开始！\"裁判的声音陡然拔高，惊得几个分神的武者差点摔下看台。
林苍的指尖轻轻叩了叩腰间的玉佩——那是苏瑶今早塞给他的，说是能辟百毒。
他突然开口：\"裁判，我申请提前出战。\"
满场哗然。
按规矩，每轮比赛需等抽签结果公布后依次进行，可林苍作为上一轮的胜者，此刻主动请战，分明是要打乱节奏。
裁判擦了擦额头的汗，余光瞥见演武场角落几个朝他使眼色的身影，咬了咬牙：\"准。\"
抽签箱被捧上来时，林苍的神识已经探了进去。
当那枚刻着\"玄\"字的木牌被他捏在掌心时，他听见系统提示：【检测到目标气息异常，灵境后期，体内有毒属性能量紊乱流动。】
演武场中央的青石地面突然泛起黑雾。
那名从未在神城露过面的灰袍武者踏雾而出，面容隐在斗笠下，只露出一双泛着青灰色的眼睛。
他开口时，喉咙里像塞了块破布：\"林苍，你不该赢第三轮的。\"
话音未落，他双掌猛地拍向地面。
腐臭的绿雾从石缝里喷涌而出，瞬间笼罩半座演武场。
看台上的观众被呛得直咳嗽，几个凡境武者刚碰到雾气就开始抓挠皮肤，转眼间便起了成片的水泡。
林苍的神识扫过雾团，发现其中混杂着蛇毒、蝎毒、甚至千年尸毒，最中央竟还有一缕金色毒丝——那是能腐蚀神魂的金蚕蛊。
\"风从西北来。\"林苍突然低喝一声。
他早注意到演武场四角立着的青铜风伯像，此刻西北方向的风伯嘴部微微张开，正是人工引风的机关。
他足尖一点，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往东南方掠去，绿雾追着他的影子蔓延，却在触及他周身三尺时突然散开——天帝印的热度顺着血脉游走，在他体外形成一层透明光膜。
\"系统，分析毒雾弱点。\"林苍在心底默念。
【检测到毒雾主成分为百毒混合，怕火。
建议使用宿主融合的烈阳战神战技。】
林苍的右手突然泛起赤金色光芒，掌心凝聚起一团跳动的火焰。
那火焰没有温度，却亮得刺目，像是将太阳的光强行压缩成了拳头大小。
他反手一抛，火球精准地砸进毒雾最浓处。
\"轰——\"
绿雾瞬间被烧成灰烬，露出灰袍武者扭曲的脸。
他刚要后退，林苍的身影已经闪现在他背后，膝盖重重顶在他后心：\"你背后的人，是想让我死在毒雾里，还是想借我的手试这毒的威力？\"
灰袍武者的斗笠落地，露出一张爬满青斑的脸。
他瞳孔骤缩，正要咬碎嘴里的毒囊，林苍的手指已经掐住他的下颌：\"我对毒不感兴趣，但你背后的主子......\"他指腹轻轻一按，灰袍武者的太阳穴突然爆开，脑浆里滚出颗拇指大的黑珠，\"我很感兴趣。\"
看台上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喝彩。
苏瑶攥着碎玉的手终于松开，指节泛白。
她望着场中那个被阳光镀上金边的身影，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在破庙初见时，他还裹着漏风的粗布棉衣，蹲在灶前给她熬药。
如今他站在万人中央，连衣角都带着让人不敢直视的锋芒。
\"林大哥！\"她提着裙角往后台跑，却在转角处被两个青衣仆从拦住。
为首的仆从递上一枚雕着云纹的玉牌，压低声音：\"三小姐，家主说您该回府了。\"
苏瑶的脸色瞬间煞白。
她捏碎掌心的碎玉，看着那抹翠绿的碎屑簌簌落在青石板上，突然提高声音：\"我与林苍约了去药铺！\"
两个仆从的目光同时往后台方向扫去。
苏瑶趁他们分神，猛地推开旁边的杂物箱，转身就往相反方向跑。
她知道，林家的暗卫已经把演武场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要抓的不只是林苍，还有和他走得太近的自己。
后台里，林苍正用匕首挑开灰袍武者的衣襟。
严风凑过来，盯着那道从胸口蔓延到脖颈的青紫色纹路：\"这是......万毒门的蚀骨印？\"
\"万毒门三年前就被神朝军灭了。\"赵羽翻着灰袍武者的随身包裹，从夹层里摸出块青铜虎符，\"这虎符上的纹路，和方才看台上那些人佩的刀纹一样。\"
林苍接过虎符，指腹擦过凸起的纹路。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检测到虎符与半小时前出现的未知能量存在关联，建议立即撤离。】
\"严风，你带赵羽先回住处，把马车上的药草和功法卷都带上。\"林苍扯下衣角擦了擦手，\"苏瑶那边我去接，半个时辰后在南城门汇合。\"
严风还要说话，赵羽已经拽住他的胳膊：\"老严，林苍的脾气你还不知道？
快走！\"
两人刚消失在巷口，苏瑶就从拐角处冲出来，发簪歪在鬓边，额角沾着草屑：\"林苍，我家族的暗卫在出口布了天罗地网，他们......\"
\"我知道。\"林苍解下外袍披在她肩上，\"跟我走，抄染坊后的小巷。\"
染坊后的巷子逼仄潮湿，墙根堆着发臭的染缸，青石板上还沾着靛蓝色的染料。
苏瑶踩着他的脚印往前走，突然听见身后传来金属摩擦的声响。
她刚要回头，林苍已经将她护在身后，声音冷得像浸了冰：\"李阳，你跟踪了三条街，不累么？\"
李阳从墙后转出来，身后跟着五个灵境初期的手下。
他把玩着腰间的淬毒短刃，目光扫过苏瑶泛红的眼尾：\"林苍，你以为赢了几场比赛就能当神城新贵？
我爹是神城卫统领，你杀了我表弟，今天就算你长了翅膀......\"
\"闭嘴。\"林苍打断他的话。
他望着狭窄的巷子，看着李阳手下们松散的站位，突然笑了：\"你说，要是我把染缸踢翻，这靛蓝染料混着你们的血，能染出什么颜色？\"
李阳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他挥了挥手，手下们怪叫着扑上来。
林苍拉着苏瑶往左边一闪，避开第一刀，然后屈指一弹，腰间玉佩精准地砸中最前面那人的手腕。\"咔嚓\"一声，腕骨碎裂的声音混着染缸倒地的轰鸣——他早注意到墙根那排装着沸水的染缸，方才的话，不过是引李阳入套。
沸水泼溅的瞬间，巷子里响起一片惨叫。
林苍借势冲上前，左掌劈在一人后颈，右拳击碎另一人的膝盖。
最后一个手下刚要举刀，苏瑶突然从他背后扑过去，用发簪扎进他的手腕——那是她偷偷从演武场捡的，沾着林苍方才战斗时溅落的血。
李阳看着倒了一地的手下，腿肚子直打颤。
他转身要跑，却被林苍揪住后领：\"你表弟的毒，是万毒门的蚀骨散吧？\"他凑到李阳耳边，声音轻得像羽毛，\"下次想杀人，记得找个干净点的后手。\"
李阳瘫坐在地上，看着林苍拉着苏瑶的背影消失在巷口，这才发现自己裤裆里一片湿热。
染坊后的小路尽头，是道一人多高的青砖墙。
林苍刚要翻过去，苏瑶突然拽住他的袖子：\"等等......\"
她指着墙后的天空。
原本湛蓝的天色被一层淡金色屏障覆盖，屏障上流转着细密的符文，像活物般游走着。
苏瑶的指尖微微发抖：\"这是我家族的困龙阵，只有筑基以上的修士能布......林苍，他们是认真的。\"
林苍伸手触碰屏障。
指尖刚碰到那层光膜，就像被火烫了般缩回来——屏障上的符文突然亮如星子，其中几个他在天帝系统里见过的古字浮了出来：\"斩邪\"、\"镇魔\"、\"封命\"。
\"看来我们的路，要换一换了。\"林苍转头对苏瑶笑，眼底却燃着簇小火，\"你说，这困龙阵，困得住龙，还是困得住我？\"
苏瑶还没来得及回答，屏障突然发出刺目的光芒。
那光芒不像阳光般温暖，反而带着刺骨的寒意，像要把两人的影子都揉碎在其中。
林苍下意识将苏瑶护在怀里，却感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钻进了他的识海——是系统的提示音，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晰：
【检测到上古封禁之力，建议立即......】
话音戛然而止。
当光芒散去时，原本空无一人的巷子里，只剩下两排歪倒的染缸，和地上那枚沾着靛蓝染料的青铜虎符。
虎符表面，不知何时多了道细小的裂纹，隐约能看见里面流转的金色光纹。
而在千里外的苍梧山巅，一座被云雾笼罩的古老神殿里，一面青铜镜突然发出轰鸣。
镜中映出两个模糊的身影，最上方的石座上，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