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之洞天 作品

第266章 军饷与乡味

军饷与乡味

刘海棠的搪瓷缸子“当啷”一声砸在床头柜上,

这突如其来的响声,

让正和詹姆斯中尉贴床边说话的古之月吓了一跳。

古之月立刻尴尬的说道,

“刘护士,你别误会,

这老小子没有正经,

我真不喜欢男的!”

这时,窗外传来了徐天亮等人离去的笑声......

夕阳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洒进来,

形成一道道金色的光线,就像金箔一样,

映照在詹姆斯那身笔挺的美军制服上。

他的手正搭在古之月缠着纱布的肩上,

嘴里吐出的美式英语中还夹杂着雪茄的味道:

“老古,当年在缅甸撤退的时候,

要不是你把最后半块巧克力让给我……”

詹姆斯的手掌在古之月的大腿上拍得啪啪作响,

他的蓝眼珠在纱布的缝隙间闪烁着光芒,

继续说道:

“oldpal!youjuphigherthanshanghaigirls!

(老伙计!你比上海舞女还能蹦跶)”

这美式英语和碘酒的味道交织在一起,

让刘海棠手中的镊子也“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轻点!”

古之月疼得苏北话都走调了,

“老子是伤员!”

然而,詹姆斯并没有停下他的动作,

反而突然搂住了古之月的脖子,

他那满脸的络腮胡不停地在古之月的绷带上蹭来蹭去:

"myhearthurtsorethanyourkidney!

(我的心比你的肾还疼)"

“詹姆斯中尉!”

刘海棠的声音突然响起,

仿佛一把手术刀划破了空气,

带着四川口音的话语显得格外尖锐。

她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那只搭在古之月肩上的手,

仿佛那只手是一件令人厌恶的东西。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随着刘海棠身上的围裙摆动,

那股味道如影随形地飘过来,

让人有些不适。

她的语气中透露出明显的不满,

“伤员需要休息!”

她的声音提高了一些,

似乎是在强调自己的立场。

詹姆斯显然被刘海棠的话吓了一跳,

他迅速缩回了手,

那只原本放在古之月肩上的手此刻显得有些尴尬。

他的金发在阳光下闪耀着,

晃得人眼花缭乱。

“误会!纯粹是战友之情——”

詹姆斯连忙解释道,

他的语速有些快,

似乎想要尽快平息刘海棠的怒火。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

就突然像变戏法一样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铁皮盒。

“看,我给你带了美国香烟,骆驼牌的。”

詹姆斯将铁皮盒递到古之月面前,

脸上露出一丝讨好的笑容。

古之月有些惊讶地接过烟盒,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就听见门口传来阿花的嘀咕声:

“刘姐,这美国佬看咱连长的眼神,

比看亲媳妇还热乎呢。”

刘海棠的目光顺着声音看过去,

正好与阿花的目光相遇。

阿花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赶紧低下头,

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刘海棠转过头,

上下打量着詹姆斯那身笔挺的马裤,

突然压低声音对古之月说:

“古连长,你老实说,

凌嫂子被鬼子杀害后,

你是不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

就被古之月打断了。

古之月的苏北话中带着一丝无奈,

“想啥呢?

当年在野人山,詹姆斯救过俺的命。”

詹姆斯突然指着古之月胸前的驳壳枪套,

满脸兴奋地说道:

“老古,你还记得咱俩用这把枪打鬼子侦察队的事吗?”

他的手指几乎要戳到古之月的鼻尖,

声音有些激动,

“当时你说……”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

刘海棠就猛地转过身来,

手中的围裙带像鞭子一样甩在了詹姆斯的脸上。

她的语气有些严厉,

“够了!伤员需要静养!”

詹姆斯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他悻悻然地摸了摸被围裙带抽到的脸颊,

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等詹姆斯离开后,

阿花像只好奇的小猫一样,

迅速凑到了床前,

用她那带着浓浓湖南口音的方言,

压低声音说道:

“连长,这美国佬看你的眼神,

比俺们寨子里的小伙子看姑娘还要火辣辣的呢!”

刘海棠听了,

也跟着点了点头,

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用四川话回应道:

“就是嘛,你看他刚才递烟的时候,

那小手抖得哟,

跟害了相思病似的。”

古之月的耳朵根突然变得滚烫,

他有些不自在地嘟囔着:

“别瞎扯,人家可是正经的军人。”

说着,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枕边的驳壳枪,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

詹姆斯在缅甸雨林里替他挡过的那颗子弹。

“当年要不是他,

俺恐怕早就喂了蚂蟥咯。”

古之月轻声说道,

仿佛回忆起了那段生死与共的经历。

第二天清晨,

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

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露水味道。

古之月早早地起床,

开始收拾他的背包。

阿花看到这一幕,

心急如焚地用苗族话喊道:

“连长!

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呢!”

她快步走到古之月身边,

伸手去拽他的衣襟,

想要阻止他。

然而,古之月只是轻轻地推开了阿花的手,

用温和的苏北话说道:

“新兵连离不开人,

俺心里有数。”

他的声音虽然平静,

但透露出一种坚定和责任感。

就在这时,刘海棠抱着换药盘急匆匆地冲了进来。

她一进门,

就用湘潭话像连珠炮一样对古之月喊道:

“古之月!

你当自己是铁打的啊?

昨天还发烧到39度呢!”

刘海棠的目光落在古之月正在系的m1936外腰带上,

突然发现伤口的纱布已经渗出了淡淡的血迹。

她的眉头紧紧皱起,焦急地说:

“再躺三天,就三天!

等身体完全恢复了再去新兵连也不迟啊!”

古之月突然转过身来,

面对着刘海棠。

他的苏北话变得柔和了一些,

解释道:

“刘护士,您看窗外。”

刘海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只见晨光中,新兵们正精神抖擞地跟着徐天亮练习刺杀。

他们手中的汤姆逊冲锋枪背带在肩上晃得叮当响,

每个人都充满了朝气和活力。

古之月接着说:

“俺们连现在虽然是美械装备,

但兵还是咱中国的兵,

得靠咱自己带。

俺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他们。”

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种坚定和责任感。

阿花看着他发颤的手腕,

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模样,

心中一阵酸楚,湖南话也不禁带着些许哽咽:

“连长,你跟俺爹一样,

总说没事,结果……”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对古之月的担忧和不舍。

刘海棠突然按住古之月的肩膀,

用湘潭话轻声说道:

“去吧,但每天必须回来换药,听见没?”

他的语气虽然轻柔,

但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态度。

此时,操场上的新兵们抻着脖子,

好奇地排成了一条长长的蚯蚓队。

詹姆斯站在队伍前面,

手中捏着一枚卢比硬币,

对着阳光吹了一下,然后得意地喊道:

“realsilver!(真银子)”

王小桂见状,兴奋地刚要伸手去接那枚硬币,

然而,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硬币的一刹那,

詹姆斯突然迅速地将硬币收了回去,

让王小桂扑了个空:

"showytags!

(出示身份牌)"

新兵慌得掏兜,饭票草纸撒了一地。

新兵连的营房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烟草味道,

仿佛整个空间都被这股烟雾所笼罩。

古之月刚刚踏进营房的大门,

就听到了孙二狗那极具特色的河南话,

像炸弹一样在空气中炸裂开来:

“鳖孙!这美国佬发饷比俺们村的地主还要抠门儿!”

他定睛一看,只见詹姆斯正坐在操场的空地上,

面前摆着一张桌子,

桌上堆满了卢比。

詹姆斯正逐个给每个新兵发放着津贴,

钢镚儿相互碰撞的声音,

就像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

“驴日的抠搜样!”

孙二狗的河南腔和钢镚儿的响声交织在一起,

显得格外刺耳。

一旁的徐天亮则用他那只独眼斜瞟了一下古之月,

嘴里嘟囔着:

“乖乖,这红毛猩猩发饷比大姑娘绣花还要磨蹭。”

说罢,他突然“啪”的一声拍出自己的军官证,

大声喊道:

“老子的津贴可是四十五卢比,

要是少了一个角,

老子直接掀翻你的摊子!”

詹姆斯面无表情地看着徐天亮,

手里紧紧捏着纸币,

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缓缓说道:

“下士,你的津贴是十五卢比。”

然后,他顿了一下,

接着说:

“记住,这是美军标准的三分之一。”

新兵王小桂战战兢兢地走上前去,

接过詹姆斯递过来的钱。

他的手指在纸币上轻轻摩挲着,

嘴里小声嘟囔着:

“这比俺们老家县长的月俸还要多呢。”

徐天亮靠在门框上,

金陵话带着笑:

"孙二狗,你把钱藏哪儿了?

别回头让阿花搜出来。"

孙二狗赶紧把纸币塞进绑腿,

河南话带着痞气:

"徐排长,您不也把钱缝在衣领里?

刘护士搜身时,看您那慌张样儿..."

赵大虎的东北话像擂鼓:

"二虎!把钱收好了,

别学你那德行,

见着红烧肉就走不动道!"

赵二虎摸着口袋里的钢镚儿,

东北话带着委屈:

"哥,俺就想买块肥皂,

你看俺这手,比煤黑子还黑。"

古之月看着新兵们发亮的眼睛,

苏北话突然响起:

"詹姆斯中尉,发饷怎么没通知我?"

詹姆斯赶紧站起来,

美式英语带着歉意:

"老古,我想给你个惊喜——"

他突然压低声音,

"其实我多给你们连申请了200卢比,

买些生活用品。"

徐天亮一脸坏笑地凑过来,

操着一口流利的金陵话调侃道:

“中尉啊,听说您在北非跟隆美尔那家伙交手的时候,

可不像现在这样小气哦!”

詹姆斯面露苦笑,

无奈地解释道:

“那时候是打仗啊!

情况紧急,哪有时间讲究这些。

现在是训练,军部对物资管理得可严格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

孙二狗突然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指着詹姆斯的皮箱嚷道:

“嘿!你个鳖孙,

箱子里藏的啥好东西呢?”

詹姆斯脸色一变,

手忙脚乱地合上箱子,

但还是有一角油纸包露了出来,

一股烤面包的诱人香味顿时飘散开来。

郑三炮的河南话也跟着响了起来,

充满了馋意:

“龟孙!你这是偷偷藏着牛肉罐头吧?”

詹姆斯的脸“唰”地一下涨得通红,

结结巴巴地辩解道:

“这……这是给古连长的补品!”

黄昏时分,新兵们开始忙碌起来,

纷纷把自己的津贴藏在各种意想不到的地方。

有的把钱缝在衣领里,

有的则小心翼翼地塞进步枪托的储物仓里,

还有的用草绳捆成小包,

系在腰带上。

孙二狗突然捅了捅古之月,

压低声音,用河南话神秘兮兮地说:

“连长,俺们几个商量好了,

周六晚上去基地门口的华侨馆子打牙祭,

您要不要一起去呀?”

古之月看着窗外的晚霞,

苏北话想起海州军营门口的小酒馆和久违的洋河大曲,

卢排长常说:

"吃饱了,才有力气打鬼子。"

他点点头,

看见徐天亮正和詹姆斯比划着借钱,

金陵话带着笑:

"中尉,借点路费呗?

回来让刘护士给您多开两盒磺胺粉。"

詹姆斯的美式英语带着无奈:

"上帝啊,你们中国军人怎么个个都是理财专家?"

但他还是掏出几张卢比,

"记住,这是预支的下个月津贴。"

孙二狗接过钱,

河南话笑得像偷了腥的猫:

"中!到时候给您带盘糖醋排骨,

比您那牛肉罐头强百倍!"

夜幕降临,新兵们的鼾声混着远处的狗吠。

古之月摸着口袋里的卢比,

纸币上的油墨味让他想起淞沪战场的硝烟。

隔壁传来徐天亮和孙二狗的嘀咕声,

金陵话混着河南话:

"明天去看看有没有卖草鞋的,

美式靴子磨脚..."

他突然听见詹姆斯的吉普车声远去,

车灯在营房墙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刘海棠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古之月,你就不能歇一歇?"

但他知道,有些事比伤口愈合更重要,

比如让这些新兵知道,

跟着中国军官,

不仅能拿上美国的好枪,

还能保住心里的那口乡味,

那腔热血。

当月光爬上窗台,

古之月掏出詹姆斯送的骆驼牌香烟,

火柴划亮的瞬间,

他看见枪套上卢排长的刻痕在火光中一闪。

远处,新兵王小桂正借着月光给家里写信,

铅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像极了当年卢排长教他军事训练时的声音。

他突然笑了,苏北话自言自语:

"詹姆斯中尉,希望你这次能看懂咱中国军人的账本——

我们藏的不是钱,

是把鬼子赶出中国的底气。"

窗外,孙二狗的河南号子又响起来,

混着新兵们的笑声,

在蓝姆迦的夜空中,

画出一道温暖的弧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