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刚踏进延禧宫,便见苏培盛领着两个小太监候在院中。红木托盘上摆着对羊脂玉镯,在晨光下泛着温润光泽。
"皇上说安答应昨夜辛苦了,特赏这对玉镯压惊。"苏培盛笑得意味深长,"今晚还请答应早些准备。"
宝鹃接过托盘时,安陵容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龙涎香。
还未坐定,剪秋又带着两个宫女进来。锦盒里躺着对金丝嵌宝的步摇,安陵容却注意到盒底垫着的绸缎泛着不自然的黄渍。
"皇后娘娘说,安答应初承恩宠,该好好打扮。"剪秋的目光在她腕间玉镯上停留,"这步摇是娘娘年轻时戴过的,最衬贵人这般清丽佳人。"
待众人退下,安陵容将步摇浸入温水,不出所料,金丝缝隙中渗出淡淡褐色——是麝香浸过的痕迹。安陵容赶忙将水泼入花盆中。
"小主,该用午膳了。"宝鹃端着食盒进来,目光闪烁。
安陵容夹起一筷子清炒时蔬,忽然蹙眉:"这菜里...似乎有股怪味?"
宫女手一抖,汤匙撞在碗沿发出脆响:"许是...许是御膳房新来的厨子手艺不精..."
"无妨。"安陵容将菜拨到一旁,"去小厨房给我煮碗面吧,记得多放些葱花。"
支开宝鹃后,她迅速将菜挪到一边,这具身体对麝香异常敏感,方才那盘菜里定是掺了料。
她知道麝香可不仅仅对子宫有害,服用麝香对神经系统也有害。
过量摄入引发头痛,眩晕,意识模糊,长期接触会导致失眠,焦虑,同时对肝肾负担也很严重,长期食用最终血尿,此外服用麝香心脑血管会导致心悸,血压升高,总之服用麝香可比闻麝香危险多了,这个是要从身体上搞垮她!
再次端来的膳食没有问题,安陵容总算吃上了一顿安全的饭。
午后阳光正好,安陵容坐在廊下绣帕子,针尖在绢面上游走,勾勒出江南水乡的轮廓,她想起昨夜皇帝听她哼小调时的神情,心中渐渐有了计较。
"小主,该梳妆了。"宝鹃捧着妆奁进来,里头躺着皇后赏的步摇。
安陵容对着铜镜细细描眉,将唇脂调成淡粉色。镜中人眉眼如画,却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她将步摇插入发髻,又悄悄在耳后抹了点茉莉香膏。
"今晚给皇上讲个故事可好?"她突然开口,"就讲...讲我娘亲教我绣花的事。"
宝鹃手一顿,梳子扯断几根青丝:"小主怎么想起这个?"
"皇上昨夜说,喜欢听我讲江南的事。"安陵容抚过腕间玉镯,"我娘亲常说,女儿家要像这玉一样,外柔内刚..."
宝娟脸色微微变化,知道安陵容估计是想要讨皇帝开心,她不再言语,想着到时候把这件事汇报给皇后娘娘。
暮色四合时,凤鸾春恩车碾过青砖的声响由远及近。安陵容她望着镜中的自己,轻声呢喃:"今晚,就让皇上记住安陵容这个名字。"
车帘掀开的刹那,她已换上温婉笑意走出。月光洒在玉镯上,映出几分清冷光泽。
安陵容抚过步摇垂下的流苏,想起华妃.阴冷的眼神,心中暗自发誓:这深宫里的每一步,都要走得比旁人更稳、更狠。
车轮碾过宫道,她轻声哼起江南小调,曲调婉转,却暗藏锋芒。今夜,她要让皇帝记住的不仅是她的声音,还有她这颗七窍玲珑心。
再次洗漱被裹成鸡肉卷,哪怕再来一次,安陵容都感觉不适应,安陵容不禁感叹,低位嫔妃果然没有自尊和人权。
今天晚上的皇帝比较有耐心,让安陵容穿了件衣服陪伴他,而他则是批阅奏折。
养心殿的鎏金香炉腾起袅袅青烟,安陵容跪坐在织金软垫上,针尖穿透素色锦缎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晚风裹着玉兰花香从雕花窗棂渗进来,将她鬓边的碎发拂得微微晃动。皇帝朱笔批阅奏折的沙沙声与绣线穿梭的轻响在殿内交织,竟生出几分奇异的安宁。
"安答应这绣法倒是新奇。"皇帝忽然搁笔,目光落在她指尖翻飞的银针上。案头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恰巧笼住安陵容半边身子。
安陵容指尖微顿,为了不显尴尬,她只是按照肌肉记忆在这边绣花,哪里会知道原本专心工作的皇帝会突然发话,吓得她小心肝都颤了一下。
安陵容快速反应过来,指尖尖在锦缎上勾出个精巧的弧度:"妾身家乡绣娘都这般绣水波纹,说要让丝线随着布纹走,才能显出活气。"
她将绣绷稍稍倾斜,让烛光淌过层层叠叠的银线,"皇上您瞧,这样看着可像真能听见潺潺水声?"
皇帝倾身细看,龙涎香混着松墨的气息拂过她耳畔,安陵容感觉到他温热的手指抚过绣面,连忙将呼吸放得轻缓绵长,生怕打扰到皇帝。
她还是有些紧张的,不过依旧偷偷抬起手臂,腕间的玉镯顺势滑到手肘,露出昨夜侍寝时留下的淡淡红痕。
"这倒让朕想起南巡时见的钱塘潮。"皇帝忽然握住她执针的手,"这针脚走势,与潮头翻卷竟有三分神似。"
安陵容适时轻颤,针尖在指腹刺出个血珠,殷红血滴落在绣了一半的莲叶上,晕开小小的朱砂色,她慌忙要跪,却被皇帝揽入怀中:"怎么这般不小心?"
"妾愚钝..."她将受伤的手指含入口中,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脆弱的阴影。这个动作是她对着铜镜练过千百遍的,既要透出少女的天真,又不能显得轻佻。
皇帝唤苏培盛取来金疮药,亲自为她涂抹。
安陵容望着他低垂的眉眼,忽然轻声哼起江南小调。曲调是她改编过的《采莲曲》,尾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像是风中摇曳的荷茎。
"这曲子..."皇帝动作微滞,"朕似乎在哪里听过。"
"是妾身娘亲教的。"她将脸贴在他肩头,感受着锦缎下紧绷的肌肉,"江南的采莲曲"
"朕记得你父亲是松阳县丞?"皇帝忽然问道。
安陵容身子一僵,旋即放软声调:"是,爹爹为官清正,常教导臣妾莲出淤泥而不染。"她抬起泪眼,烛光在眸中凝成两点碎金,"入宫前夜,爹爹将祖传的玉蝉交给臣妾,说...说若是熬不过深宫寒夜,便卖了换条生路..."说着从荷包取出枚青玉蝉,蝉翼薄得能透光。
皇帝接过玉蝉对着烛火细看,忽然叹道:"朕幼时顽劣,曾把皇阿玛赏的田黄石章拿去换了蝈蝈笼。"他眼底泛起罕见的温情,"为此跪了三天祠堂,还是纯元..."话音戛然而止,拇指重重摩挲过玉蝉腹部。
安陵容假装不曾听见那个名字,指尖轻轻搭上他手背:"后来呢?"
"后来纯元替朕求情,说玩物未必丧志,蝈蝈声中亦可听民生疾苦。"皇帝将玉蝉放回她掌心,忽然转了话头,"安答应可会下棋?"
"妾身不会,还未曾学习,不过妾身的学习能力很强的,陛下不如教教妾身?"她连忙起身取来棋盘,一脸求知若渴地看向皇上。
皇上见安陵容如此好学的模样,而且她已经把棋盘取来,索性便教一教她。
安陵容盯着棋盘“这围棋看起来好复杂啊,黑黑白白一堆子,到底怎么玩啊? ”不管是现代的自己,还是古代的安陵容,都没接触过围棋,她有些好奇。
皇帝笑着说“别怕!其实规则特简单,就三条:轮流下、围地赢、没气就死,来,我一步步教你! ”
“不过这棋盘怎么这么多线? 看起来好复杂呀”安陵容带着娇俏地说道。
皇上“是有些复杂,不过你初学,可以先用9x9小棋盘。”说着让苏培盛找出小的棋盘,“你看,棋子必须下在交叉点上,比如这个“星位”皇帝指着中央黑点。
安陵容看着耐心给自己讲解的皇上,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好为人师,是皇上的优点,她喜欢这个优点,相信在他手下一点点学会围棋的自己,会给他留下深刻印象。
这样想着安陵容继续问道“那怎么算赢呢?”安陵容献上泡好的碧螺春。
皇上顺势接过抿了一口,“最后谁围的地盘多谁赢!比如你用黑子把这块角全围住,里面的空地都算你的。”说着用棋子摆出包围圈的形状。
安陵容点头表示明白“这“气”又是什么意思呢? ”
皇帝摆一颗黑子“看,这颗子上下左右紧挨着的空点就是它的“气”,放四颗白子围住黑子,现在黑子没气了,得被提走!”说着拿掉黑子。
安陵容恍然大悟“哦!所以只要围住对方就能吃子?
“对!不过记住:不能自杀式下棋!比如你把子下在一个完全没气的地方,除非能立刻提对方子,否则这步棋是禁手。
安陵容有些懵懂“那怎么保命啊? ”
皇上“做眼!”说着摆出两个真眼,这块黑棋有两个真眼,白棋永远提不掉,这就是活棋!
“开局先下哪儿? ” 安陵容想起最关键的。
“记住口诀“金角银边草肚皮”!先占角,再抢边,最后争中间。”皇帝说着在四个角各放一颗黑子 。
安陵容不由脱口而出“听起来不难嘛!
皇上“来,实战一盘!你执黑先下,记住:别贪吃子,多围地。输赢不重要,先感受“气”和包围!”说着推过棋盘。
半刻钟不到,
安陵容觉得头都大了,本来想表现出天才的一面,结果……“怎么被吃了一大片…… ”
“哈哈,正常!安答应需要多加练练,下次教你“征子”和“打劫”。围棋啊,你会越琢磨越上瘾的!”皇帝明显虐菜虐高兴了。
安陵容见皇上眉头一皱好像有些头疼的样子,"皇上,妾身会一些按摩手法,可以缓解头疼,您要试试吗"
得到默许后,她起身绕到皇帝身后,带着茉莉香的手指按上他太阳穴,力道时轻时重:"娘亲说太阳穴要往眉梢推,风池穴要往耳后压..."感觉到掌下肌肉渐渐放松,她俯身在他耳畔低语,"皇上日日为国事操劳,臣妾看着心疼。"
皇帝反手将她拉到膝上,下颌抵着她发顶:"满宫嫔妃,唯你敢说心疼朕。"
三更梆子响时,安陵容正在讲第三个故事,她说起松阳城外的桃花汛,说摆渡老翁如何用鱼鹰捕来银刀鱼;说起娘亲病重时,自己如何在雪夜跑遍药铺求参须。每说到动情处,便用绢帕轻拭眼角。
"后来呢?"皇帝抚着她发间白玉簪,那是他方才亲手簪上的。
"后来爹爹变卖祖田换来人参..."她将脸埋进他胸膛,声音闷闷的,"娘亲终于熬过去..."
殿内忽然陷入寂静,唯闻更漏声声。
安陵容数着皇帝的心跳,直到他开口:"这是好事,安答应父母感情深厚 朕心甚慰,朕瞧你比初见时清减许多,明日让内务府送些血燕来。"
她仰起脸,让月光照在刻意未施脂粉的面庞上:"妾身不要血燕,只要..."指尖轻轻点在他心口,"要皇上这儿记得,深宫里有个容儿,会为您绣江南春色,会为您唱采莲小调..."
话未说完已被封住双唇,安陵容在缠绵间隙瞥向案头燃尽的蜡烛,烛泪堆积成小小的山峦,像极了她步步为营的深宫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