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争 作品
33. 调动
“不是气话,”钟毓平静道,“我本来也不想做这份工作。”
齐淑琴急了:“好端端的,明明在说你这新闻的事情,怎么就扯到不想当老师的事情上了?你不想做这份工作想去做什么?当老师多好啊,又轻松又受人尊敬,还有寒暑假,多少人羡慕你羡慕不来的,别说傻话。”
钟富扯着嗓子在远处外发脾气:“随便她,爱怎么办怎么办,父母好心给职场的建议她当耳旁风,那我们还操这个心干什么?辞呗!我提前告诉你,随便去辞,辞完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
齐淑琴转头制止了他的话:“你少说两句吧!”
电话那边响起了脚步声,四周重新变得安静下来,齐淑琴大约是拿着电话进了房间,声音再次放得柔和:“小毓啊,你爸他也不是那个意思,他就是一时着急,你也是,干嘛说这种辞职的话来吓爸妈。”
钟毓没有说话。
“听妈妈的,你不想跟领导说就算了,好好上班,乖乖的,也别跟学生在公共场合里太亲近了,俗话说瓜田李下,这些东西咱能避免就尽量避免——”
“妈,你没有别的想和我说的吗?”钟毓轻声问。
齐淑琴一愣:“别的?什么啊?”
比如问一句,你还好吗?
“算了,”钟毓最终还是放弃了,“我知道了,谢谢妈,早点睡吧。”
她在接起电话后的第二句就走出了卧室,此刻站在走廊里,钟毓深深呼了一口气。
忘记吧,也不算意料之外。
她站在原地跳了跳,好像这样就能让坏心情掉下去。做完这一切后,钟毓感觉自己真的轻松了一些。
钟毓回到房间时,温斯年正老实巴交地坐在卧室沙发上看书,他戴了副金丝框眼镜,刚洗过的头发柔顺地垂下来。身旁的台灯光打在他身上,将他的侧脸烘得柔和,睫毛上都闪烁着金色的光,轻轻一眨,像偶像剧里特写的慢镜头。
钟毓看了一会儿,心里积攒的不快消了大半。
跟喜欢的且好看的人结婚是对的,光是看着,心情都会好上几分。
虽然现在没什么心思想这些,但是,好帅。
温斯年慢条斯理地翻了一页书,才抬起头,像是刚发现钟毓进了卧室。
钟毓:“你近视了吗?”
她印象里温斯年只有几次拍杂志封面时,才戴过作为造型设计的眼镜,那几张图在网上热度也很高,粉丝们说他戴眼镜帅出新高度,总在工作室微博留言要多一些眼镜造型。
温斯年摘下眼镜,弯起手指,轻轻蹭了下山根,让钟毓的目光也忍不住跟着从他高挺的鼻梁一路下滑:“没有,只是保护眼睛的眼镜。”
钟毓“哦”了一声,斟酌着看了眼时间,此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明天是周一,需要早起,现在就入睡的话,她还能睡七个小时。
于是再多的旖旎心思也没有了,她走到床边,掀起被子上了床:“我先睡了,你要再看会儿书吗?”
“啊?不,不看了。”温斯年赶紧将书和眼镜放到了小桌上,看钟毓已经闭上了眼,立刻连台灯都关了,一个人站在黑暗里。
过了半分钟,钟毓睁开眼,微微探起身看他:“你不睡觉吗?”
“睡。”
“上床啊。”钟毓言简意赅。
于是温斯年在深呼吸之后,有些僵硬地靠近了床边,以堪比生锈的机器人一般的步伐上了床。
明明刚刚在那边又是凹造型,耍心计,就是为了一起睡做准备,现在躺到一张床上还是紧张得心要跳出来了。
温斯年在床上躺了很久,他的眼皮很沉重,精神却十分亢奋,奇怪的处境让他的四肢都不像是自己的了,钟毓就躺在他的身边,他们之间相隔不到十厘米,万籁俱寂,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躺了很久很久之后,钟毓都没有动静,呼吸声均匀而绵长,温斯年猜测她大约已经睡着了。
“钟毓?小毓?你睡着了吗?”他压低声问。
没人回答。
“咳……老婆?”
依然无人应答。
温斯年于是确认,钟毓已经睡着了。
于是他做了一件想做很久了的事情。
他深呼吸了两个来回,伸出手去,慢慢向另一个方向靠近。那是一段格外遥远和漫长的距离,他的手指仿佛踏过了一个宇宙,才终于触到了钟毓平放在身侧的指尖。
钟毓没有反应。
她的手很软,比他的手要小一些,手指纤细,指甲修剪得圆润平整,温斯年慢慢把手握了上去,十指紧扣。
十年前喜欢的女孩,现在成为他的妻子,而他可以握着她的手入睡。
他因为这黑暗里的小动作而心跳不止,一种难以形容的愉悦和满足充盈了他的整颗心脏,让他在没人得见的夜里笑起来。
发自内心,不由自主。
他因这小小的胜利而心满意足。
钟毓其实也睡不着,新的家,新的环境,还和温斯年一张床,还有这一天乱七八糟的事情,大脑里乱糟糟的,但为了明天能有充沛的精力工作,钟毓还是努力催眠自己睡觉。
她躺在那里,脑子里闪过许多杂乱的画面,一帧接一帧。
突然她听到温斯年在小声喊她。
或许是已经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让她下意识没有选择应答,也或许是她从对方小心翼翼的语气中判断他并不希望自己此刻醒着,总之,钟毓仍旧安静躺着,像是真的睡着了。
黑暗里,那小声的呼喊沉默了。
一阵窸窸窣窣后,她突然感觉到指尖传来温热,紧接着,她的手掌被完全地包裹住了。
紧密的,完全的,坚定而郑重的。
他们在一张床上十指紧扣。
*
再睁开眼睛时,已经是早上六点半了。
钟毓又躺了一会儿,才渐渐意识回笼,意识到自己和温斯年正抱在一起,很亲密的姿势,彼此相拥,他的手揽在她的后背,她的手搭在他的腰间。
温斯年还在睡,钟毓轻轻拿开他的手,穿上拖鞋走出卧室,右手背贴了贴微热的脸颊。
怎么莫名其妙就睡成那个样子了呢?
她洗漱好后下了楼,却看到温斯年穿着睡衣正将烤好的吐司往盘子里放:“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刚刚。”温斯年将热牛奶和煎蛋也放到盘子里,“今天的早饭简单了些,你先吃,我去洗漱,一会儿送你去学校。”
钟毓下意识地拒绝:“不用,我打车是一样的——”
温斯年路过她身边时,叹着气,亲昵地伸出手捏了下她的耳垂:“怎么老拒绝我啊,那我求求你让我送你去学校好不好。”
钟毓抿住唇,撇开眼神:“你哪里有求人的样子。”
温斯年没想到钟毓微微红了脸却说出这么一句话,失笑着屈了一条腿就要下跪,被大惊失色的钟毓赶紧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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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你干嘛,我开玩笑的。”
温斯年装听不懂:“求你啊。”
他依旧是一副要跪下的姿态,钟毓慌张地要扶他起来,为了能把这人扶起来用了全身的力气,几乎是满怀的拥抱,温斯年心机颇深地装残废,被抱了好一会儿才在钟毓的求饶里站起来身来,心满意足道:“好,等我送你。”
钟毓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自己吃饭不过十二三分钟的时间,温斯年居然成功完成了洗漱,抓发型,换衣服一系列动作,甚至还搭了胸针,光鲜亮丽得好像下一秒就要出现在巴黎时装周的走秀红毯上。
钟毓低头看下自己标准的打工人穿搭,黑色外套,黑色牛仔裤,小白鞋,黑色的背包。
……
突然就不想跟温斯年一起出门了。
钟毓看着他,为难道:“我给你跪下吧,你别送我去了。”
温斯年大惊失色:“为什么?不行!人民教师怎么能失信于人民!”
于是最后还是坐了他的车去十二中。
钟毓要下车时,温斯年吻了下她的唇角,用他那张闪闪发光的脸,笑着低声说:“我在家里等你下班。”
钟毓踏进十二中的脚步都是虚浮的。
上午有八班的课,钟毓如常地上完课回到办公室,准备批作业时,路颂突然来了办公室找她。
“路颂,你怎么现在来了?你们班的课是下午啊,”钟毓有些惊讶地低头翻手机消息,“也没有谁说要和我换课。”
路颂摇了摇头,声音有些低:“不是,老师,是我找您有事,我想跟老师道歉。”
“怎么了?”钟毓半开玩笑,“周末语文作业没写吗?”
“不是,我写了,”路颂欲言又止,半晌才鼓足勇气道,“是……新闻的事,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老师就不会被连累了。”
钟毓笑了下。
她放下手里正批的作业,看着路颂的眼睛:“那不是你的错,也不该你道歉,你一样是受害者。”
“好啦,”钟毓将七班批好的作业递给他,“小孩子就好好上学,好好生活,不要想东想西,去承担不属于你的责任,更何况那个误会已经解开了,没什么的。”
她本来想再说点什么,想了想又放弃了,只让他回班去了。
路颂抱着作业向外走,走出办公室时却和王主任撞了正着,王主任看了他半晌,才略过去,向办公室内喊:“钟老师,到级部办公室来一趟。”
王主任似乎很忙,钟毓走进级部办公室时,他正在打电话:“这样好吗?啊……行,行,我知道了,好的好的,我肯定落实了。”
钟毓静静地等着,看到王主任有些愁眉不展,他半晌才突然想起来要和钟毓谈话,先是有些焦虑地抓了把本就不多的头发,叹了口气,才开口:“钟老师,你一直都是位非常优秀的教师,各方面都非常优秀,我也一直很看好你,说真的,学校本来今年打算要给你升职称的,同届入职的教师里,你是第一个。”
钟毓不为所动,甚至心里一沉。
这些话都是铺垫,她在等王主任说出那个转折的但是。
果然,王主任在喝了几次水,抓了几次头发后,终于有些艰难地开口:“昨天的新闻,校长们都看到了,虽然是乌龙,我也知道你是关心学生,都是网上的人乱说,但是,这些流言学校不能不管,起码要有个态度,给社会和家长交代,希望你理解。”
“学校决定将你调去高一年级,带十三班和十四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