减字偷声 作品

49. 旗帜

    看着走远的两人,雁守疆拢起被华书扯开的衣襟,指尖在襟口暗绣的雁翎纹上摩挲两下,烛光映衬下,他唇角的笑意如刀锋收鞘般倏然隐去,陷入沉思。


    “嘶!”


    阿莫一把扯走他身后的软枕,他后腰重重地磕在硬木榻沿,倒仰时肩胛肌理下意识地绷紧,前胸的伤口被骤然拉扯,喉间泄出一声闷哼。


    “呦?雁将军还知道疼呢?”阿莫指尖在他刚换好的药布上轻轻一弹,指甲盖刮过渗血的麻布,“啧啧,战场上被捅了三刀都没吭声的钢筋铁骨,让人扯开个衣襟就疼得抽气?”


    雁守疆紧皱眉头一把拍开她的手,喉结滚动着把痛喘咽回胸腔:“你……你还总骂秦泰白长了个嘴,依我说,秦泰不过是笨嘴拙舌说话不过脑子,这乃是先天不足,总好过你,一张嘴就跟淬了毒一般。”


    阿莫把药瓶往桌案上重重一撂,冷笑出声:“毒?我这点毒可比不上将军对自己下手的狠劲,人家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时候你挺着脊梁装英雄,回了家来倒有脸嫌我说话难听?爱听不听!”


    阿莫越说越气,扭过头去懒得再看他,只把手中的药杵泄愤一般擂地咚咚响,震得案上铜灯盏里的火苗忽明忽暗。


    雁守疆无奈地摇了摇头,仍然不肯与她多做解释,声线稳如磐石:“我知你担忧我安危,但此事我自有打算……”


    阿莫抄起药杵,‘哐’地一声砸在案几上:“你爱打算不打算,不乐意说我还不乐意听了,一天天的事都埋心里,感情满军营除了先生你就没人瞧得上呗?”她突然抓起雁守疆换下的血衣甩向门口,“这么有能耐自个儿疗伤吧,我不伺候了!”


    “嚯!这是怎么了?”


    那血衣正正好砸在了掀帘入内的符起身上,阿莫狠狠地剜了来人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家这小姑娘脾气见长啊。”符起笑着缓步走了进来,自顾自地坐在一片狼藉的桌案旁,给自己倒了杯水。


    他坐在那里,仿佛一尊褪色的漆俑,骨架嶙峋地支着过于宽大的玄色深衣,锈迹斑斑如血痂的青铜面具覆住右脸直至脖颈,左脸却苍白无色,本应诡异的面容,却因为唇角天生微微上扬,乍看竟似噙着半分儒生的温润笑意。


    “又让先生看笑话了。”雁守撑着榻沿慢慢坐直身体。


    符起下意识地半探身体想要扶他,却又收回了手,盯着他透出血痕的伤处,问道:“这伤怎么样?”


    雁守疆低头看了眼已经停止渗血的伤口摇了摇头:“不碍事,我控制地很好,否则阿莫也不会这么直接走了。”


    符起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归义侯雁守疆的外女弟巫医阿莫,出了名的刀子嘴豆腐心,刀起来谁都敢砍,豆腐起来,捧着只受伤的小鸟都能哭出声来。


    不过也比不得榻上这人在边郡的传奇程度。


    雁守疆十五岁入边郡,初以父荫领军尉之职,带着几个亲兵以及一道圣令来到武威郡,从无到有组建了武威军。练兵,迎战,立军功,不过三载就完全接替中央驻军,以校尉之身领一郡兵权,从军务上完全架空了太守骆奉。


    除了在军中的威名以外,他在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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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姓之中声势更盛。


    世人都言兵匪一家,但雁守疆对于军队的约束是出了名的严格,整个武威军秋毫无犯,农忙时节也从不压榨田卒,更是设立了一系列匈奴入侵的应对之策,整个武威郡的百姓无不感念在心。


    符起掸了掸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铜质的茶盏在他指尖转出半圈冷光:“李广利报请你随他远征大宛(yuan)的圣旨应该就在这两日了,你这伤来的很是时候。”


    “不光是为了此事,”他缓慢起身走向榻侧的沙盘,捏起一枚旗帜在煌煌沙漠之间精准的插下,“我和祭明对上了,此人贼心不死,始终惦记着抢回武威郡,这半年来军中也好,民间也罢,全都备受其害。”


    他突然屈指弹飞沙盘上的一粒碎石,石子精准击中刚刚被他插上的旗帜:“新愁旧怨都要报了才是。”


    符起静静地看着自己这个得意弟子,目光扫过他浸血的绷带与沙盘上密布的箭标,终是笑着摇了摇头:“祭明若知你连自己的命都算进棋局,只怕现在就得掉头退回漠北。”


    雁守疆盯着被石子击倒的旗帜,瞳孔映着跳动的烛火,宛如盯准猎物的夜枭,明确地告诉你,无处可逃。


    商议半晌,符起起身准备离开,却又突然顿住:“华景接下来要住在你府上?”


    “嗯,估计要住上一两个月。”


    符起突然摇着头笑了起来,最后叹了口气:“那我便先住去军营吧,至于华景那边,尽量予他方便。”


    雁守疆不明所以,但见他不欲多说,还是点点头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