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听懂了么?

黄龙洞宾馆,408号房。

房间里只开着一盏昏暗的台灯,光线将张诚与赵大明的影子拉得很长。

黑白电视机里正播放着晚间新闻,对白天严斌和黄品羽之子被杀的血案,却只字未提,仿佛那两起命案从未发生过。

这种粉饰太平的静谧,比任何喧嚣都更让人心悸。

赵大明有些烦躁地按着遥控器,将频道从嘉兴台换到了中央台。

“老弟,你这次,玩得未免太大了。”

他看着张诚,声音里带着一丝后怕。

“柳书记已经知道了柳苗苗和姜于洪的事……等回了阜宁,他那关,不好过啊。”

张诚靠在床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耸了耸肩。

“哥,但凡有第二条路,我也不会走这一步。”

他的语气很平静。

“柳书记不点头,你这个派出所所长,可没胆子也没权力,跨市来嘉兴公安局捞人。”

赵大明叹了口气,摇摇头。

“回了阜宁,你姿态放低点,主动认个错。”

“柳书记毕竟是领导,格局还是有的,应该不会跟你一个小辈计较。”

“嗯,我知道了。”

张诚嘴上应着,深邃的眼眸里,却闪动着无人能懂的思索光芒。

“咚、咚、咚。”

沉闷而有节奏的敲门声,突兀地响起。

赵大明几乎是瞬间从床上弹起,肌肉紧绷,眼神锐利。

他掀开被子,动作迅捷地穿上外衣,右手已经悄然握住了藏在腰后的手枪。

他一步步挪到门后,压低声音,沉声问道:

“谁!”

门外传来一个熟悉又略带疲惫的声音。

“我,张敬涛。”

赵大明眉头一拧,松开了握枪的手,但依旧保持着警惕,将房门拉开一道缝。

门外,张敬涛一身警服,风尘仆仆,眼窝深陷,布满了血丝。

“张科长?”赵大明有些意外,“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张敬涛没有回答,只是侧身挤了进来,目光如鹰隼般,瞬间锁定了床上气定神闲的张诚。

“你小子,倒是真沉得住气。”

赵大明反手关上门,走到他身边,皱眉道:“我说敬涛,你大半夜的不去破案,跑我这儿来干什么?”

“破案?睡觉?”

张敬涛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深吸一口气。

“就在刚才,李柄阳的别墅被血洗了。”

“一群枪手,嘉兴商会六个核心成员,全死了,被打成了筛子。”

“冯三窑命大,胳膊中了一枪,侥幸逃过一劫。”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房间里轰然炸响。

“现在,整个嘉兴已经彻底失控,周书记急得亲自去联系驻军了。”

赵大明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头皮发麻。

“你们嘉兴……简直是疯了!”

张敬涛猛地扭过头,死死地瞪着赵大明,然后又将目光转向张诚,一字一顿,牙齿缝里迸出声音。

“嘉兴之所以这么乱,你应该问问他!”

张诚缓缓从床上坐直身体,摊开双手,一脸的无辜与茫然。

“涛哥,这从何说起?”

“你我兄弟,可不带这么凭空冤枉人的。”

“我问你!”张敬涛上前一步,咄咄逼人,“严斌的死,是不是你安排的?!”

“涛哥,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张诚一脸坦然地迎着他的目光,“严斌被杀的时候,我可还戴着手铐,在闫局长的审讯室里喝茶呢。”

张敬涛死死盯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哪怕一丝破绽。

“那你知不知道,严斌和闫局长,是表兄弟?”

“这层关系,知道的人不多。现在,闫局已经疯了,调动了全市警力,满城抓人,看守所都快塞不下了。”

“张诚,我不管你用了什么手段,如果严斌的死真和你有关,我劝你,立刻,马上,滚出嘉兴!”

张诚只是苦笑。

“涛哥,这里是嘉兴,不是我的阜宁县。我哪有那么大的能量,别说找枪手,我现在连找个问路的人都费劲。”

“最好是这样!”

张敬涛的语气缓和了些,他扭头看向赵大明,拍了拍他的肩膀。

“大明,看在咱们多年的交情上,我给你句忠告。”

“现在的嘉兴,就是个巨大的火药桶,随时都会炸。市委、商圈、地下的那些亡命徒,全都搅在了一起。”

“你带着他,今晚就走,连夜回阜宁,越快越好!”

“好,我明白了。”

赵大明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他知道,张敬涛不会无的放矢。

“你们,自己保重。”

张敬涛深深地看了张诚一眼,没再多说,转身大步离去。

房门关上,赵大明立刻催促道:“老弟,别愣着了,敬涛的话不能不听,嘉兴这地方太邪门,咱们马上走!”

张诚却没动。

他掀开被子,赤着脚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静静地注视着楼下。

赵大明跟了过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解地问:“你看什么呢?”

“哥。”

张诚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寒意。

“张敬涛这个人的野心,太大了。”

“什么意思?”赵大明一愣。

“一个刑侦科长,在全城戒严、大案滔天的时候,竟然有闲心跑到宾馆,‘好心’劝我们离开?”

“这不合常理。”

张诚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不是来劝我们走的。”

“他是来确认,我们今晚,一定会走在路上。”

“今晚,我们哪儿也不去,就待在这儿。”

楼下。

张敬涛走出宾馆大门,抬头若有所感地望向四楼那扇被窗帘遮蔽的窗户,眼神幽暗。

几秒后,他收回目光,跨上路边的摩托车,动作行云流水,拧动油门,消失在夜色中。

摩托车驶过两个街口,拐进一条漆黑死寂的小巷。

巷子深处,一个穿着皮夹克的青年早已等候多时。

见张敬涛走来,他立刻迎上前,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兴奋。

“张科长,都安排好了?”

“赵少那边可催了,要趁今晚大乱,永绝后患。”

张敬涛的目光冷得像冰。

“人手都到位了?记住,我要他死在回阜宁的路上。”

“放心!”青年咧嘴一笑,“我的人已经盯着了,只要他们出城,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等等。”

张敬涛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除了张诚,车上其他人,一根头发都不能动。”

青年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耸耸肩,摊开手。

“张科长,这就难办了。”

“子弹可不长眼睛。”

话音未落,张敬涛的身形如鬼魅般欺近!

他单手成爪,精准地扣住青年的肩骨,另一只手的手肘闪电般砸在对方的脖颈动脉上!

青年连惨叫都发不出来,疼得满脸扭曲,身体瞬间软了下去。

张敬涛像拎小鸡一样将他提起,把他的脸死死按在冰冷的墙壁上,声音如同从地狱传来:

“我不管子弹长不长眼睛,你必须给我长。”

“听懂了么?”

“懂……懂了……”青年艰难地挤出几个字,眼中满是恐惧。

“哼!”

张敬涛冷哼一声,手臂一甩,将青年狠狠掼在地上。

青年挣扎着爬起,揉着剧痛的脖子,脸上却缓缓浮现出一个诡异至极的笑容,他对着张敬涛的背影,无声地竖起一根大拇指。

张敬涛没有回头,径直走出小巷,重新融入了嘉兴这座罪恶之城的夜幕。

……

与此同时,嘉兴市人民医院。

住院部三楼的走廊,烟雾缭绕,站满了面相凶戾的壮汉。

病房内,冯三窑的胳膊吊着绷带,脸色铁青地靠在床上,眼中满是劫后余生的惊恐和滔天的恨意。

他做梦也想不到,就在他们商量如何弄死黄品羽时,死亡会先一步降临。

那群枪手,简直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找到黄品羽那个杂碎没有!”冯三窑咬着牙,盯着床边一个理着寸头的青年。

青年二十四五岁的年纪,气质精悍,一双狭长的眸子,闪烁着狼一般的凶光。

听到问话,青年摇了摇头,声音沉稳。

“黄品羽被那伙东北佬护起来了,藏得很深。”

“废物!”冯三窑怒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