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时意看到李含萱含泪点头,这才起身离开。
“娘娘。”浅璧见人出了宣明宫的殿门,这才敢来李含萱身边。
她亦是大赦那次,李家送进宫里来的。
不过她身份尊贵些,是李含萱的庶妹。
别看是庶出,她母家尊贵着呢,她母亲可是郡主。
当初对她父亲一见钟情,哪怕下嫁为妾,也心甘情愿。
因着身份尊贵,一进家门,就代替了主母执掌中馈。
这次送她入宫,也是她母亲的主意,放在旁人身上,妾室自是不能唤作母亲的,但谁让她亲娘是郡主呢。
“宁妃也太嚣张了吧?明知先皇就是死于这脏东西,这是整个后宫的禁忌,竟还拿到咱们宫里来了。”
“你也真是的,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上次就因为你的怯懦,害死了家里陪嫁来的丫鬟。
这一次,你又要为虎作伥、助纣为虐了吗?你别害的整个李家都要跟着你陪葬。”
浅璧一看她这个逆来顺受的样子就着急。
都进宫了,不宫斗难道整天吃斋念佛吗?
赵时意有什么好怕的?
有其他宫女忙上前来,扶着李含萱进了屋子,拿着温水浸泡过的帕子,给她擦着被针扎过的地方。
“宁妃脾气不好,你们别去招惹,我是这宫里位份最低的,万一出了什么事儿,我想救你们都不能。”李含萱趴在枕头上,温声细语的说着。
宣明宫的太监宫女,都是皇后安排来的,没有管事嬷嬷,浅璧又不愿意操心,一切便都由大宫女芍药负责。
芍药顺理成章,也就成了李含萱最亲近的人。
“知道自己位份低还不努力,你多往椒房殿跑跑,说不定哪天就得了陛下青睐呢。”浅璧坐在椅子上,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
李含萱没跟她计较,宫女们也没搭理她。
她一个人说的无趣了,起身离开了。
芍药将主殿的房门关上,只卧房点着两盏蜡烛。
“浅璧太目中无人了,怎么能对您这样?怎么说您现在也是陛下的妃子,轮不到她来置喙。”
“宁妃走了,她倒是耍起了威风,宁妃在的时候,她躲的远远的,连个人影都看不见。”芍药给李含萱打抱不平道。
“她在家里被宠坏了,但也仅此而已,脑子还在,懂得趋避厉害。”李含萱斜靠在枕头上,缓缓出声。
她手里拿着赵时意留下的药盒。
“芍药,有时候,人最大的优点,也会成为致命的缺点。”李含萱一张娃娃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娘娘,奴婢不是很明白。”芍药开口道。
李含萱忽地拉住了她的手,一双温柔又宠溺的眸子看着她,道:“名正言顺,是每个人毕生都在争取的东西,没有人会例外。”
这话说的太深奥了,芍药压根听不懂,她茫然的点了点头,又诚然的摇了摇头。
李含萱笑道:“芍药,你说陛下为了这四个字,能容忍到什么地步?”
芍药面露难色,“奴婢实在摸不准陛下的性子,虽说奴婢是在椒房殿伺候的。
但娘娘您也知晓,陛下登基也就大半年的时间,奴婢都没跟陛下说过一句话。”
在椒房殿辛辛苦苦干了几个月的体力活,整天提心吊胆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
以为皇后醒了,看在他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也会待他们好些。
可谁知道,皇后醒来后第一件事儿就是把他们打发了,倒是给了赏赐,可一点儿赏赐根本不足以抚慰他们受伤的心。
来了宣明宫,贤嫔娘娘待她极好。
贤嫔娘娘一点儿贵人的架子都没有,把她当知心姐妹,什么话都告诉她。
深宫里的人,得了赏银也没地儿花。
地位低下,穿衣和首饰都有讲究,太好的用不了。
久而久之,这些宫女们所求的,就变成了精神层面的理解和共鸣,李含萱恰好做到了这一点。
“芍药,你不要急着解释,我不是要你替我做什么,我不会让你为我冒险的。
会有人自寻死路的,没有人可以挡我们的路,我们要在这后宫里,为自己谋一个安稳的后半生。”
李含萱声音太温柔了,三言两语便让芍药安心了下来。
有的人,天生就容易让人信服。
……
翌日,一道圣旨送到了东栾宫。
接了旨的楚舒茗,却是满脸愁容。
“娘娘,马上要回家了,您不应该开心吗?”贴身宫女流萤边收拾着东西,边问着。
楚舒茗躺在美人榻上,不答反问:“等我们到楚州的时候,楚州应该天儿冷了吧?该穿秋衣了。”
流萤笑呵呵道:“娘娘,圣旨不是说了吗?让我们快马加鞭的回去,算算日子,到家的时候也不过才八月中旬,哪儿会冷那么早?”
“是啊,刚好是冷之前到家。”楚舒茗闭上眼睛又睁开。
陛下这时候选的太好了,天冷了,北戎会来抢东西。
他们不派兵去驻守边疆,却让她回去探亲,哪里是探亲?分明就是把请楚天明的重任交到了她手上。
连太子和定国侯都请不动,她有什么办法?
他们把楚家军祸害没了,还拿什么镇守边疆?
以前楚家军在的时候,公主都不让楚天明管,现在楚家军没了,公主还能答应吗?
楚舒茗一抬眸,就看见了兴高采烈的流萤。
这傻孩子,离家没几天,一听能回家,可高兴了。
原本,楚舒茗也应该是这样一个提起故乡就满脸笑容的少女的。
可她的故乡,无人庇佑,她想以一己之力,让光明照进故乡的大地上。
大半年了,她还是一事无成。
“流萤,家里就那么好吗?一听到回家,你恨不得马上出发。”楚舒茗问着。
流萤太高兴了,听不出她声音里的悲戚。
流萤一双染着兴奋的亮晶晶眸子,看向楚舒茗,疯狂在点头。
“娘娘,奴婢想家很久了,家里肯定好呀,有像水墨画一样连绵不断的山,有万里无云的湛蓝天空。
天热的时候,只要往树荫底下一钻,立马就能感受到凉意;天冷的时候,有爹烧好的热炕头,一家人围坐在炕桌上,奴婢跟着娘学针线,阿弟跟着阿兄学写字。
虫鸣鸟叫窸窸窣窣叽叽喳喳个不停,多好呀?”
“娘娘,您能不能跟陛下说说,这次我们回家多待些日子,奴婢想待到天冷了,跟娘一起睡睡热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