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这不就是小人得志?

浓烟裹挟着火焰在身后呼啸,顾野征的作战靴碾过焦黑的弹片。

他抬起头,硝烟漆黑的脸上,血与灰中,唯有一双眼睛黑白分明。

远处塔台顶端的五角星在破晓中泛着暗红。

他下意识去摸左胸口袋,布料下硬质的怀表已被体温焐得发烫。

五年七个月零九天,是这个这个怀表陪着他淌过公河的毒瘴,在暗无天日的折磨中咬牙坚持,在惊险的枪口下侥幸活下,最终占领了整条走私线的坐标。

而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

“敬礼!”

春,京市西郊军用机场,震耳欲聋的口令刺破寂静。

耳畔突然炸开密集的军鼓声。

顾野征条件反射地蜷缩起肩膀,直到看见停机坪上整齐列队的仪仗兵,才意识到那是迎接的礼乐。

五年多了,他的神经被深刻烙印下在地下室,铁棍敲击水管,那刺耳又剥离的痛苦。

“报告首长!原军区……”喉结滚动着咽下那个被抹去的部队番号:“侦察员顾野征,代号‘黑鹰’,请求归队。”

他机械地敬礼,左手却突然痉挛——那只曾被电刑烧焦神经的手掌,此刻正不受控地抽搐。

当上将的视线扫过他腕间深褐色的环形疤痕,再慢慢移向他麻木、暗寂的双眸时,那是一种创伤后的后遗症,他没疯,已经是靠着他强大的意志力坚持到现在了。

颤抖的手,本想激励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老人却忽然张开双臂,将这位年轻的战士紧紧地拥入怀中。

上将的臂膀猛然收紧时:“欢迎回来,顾少校,我们的……英雄。”

顾野征麻木寂冷的心脏,时隔着五道年轮再次重重跳动。

而五年前把顾野征送出国门的联络人捂住嘴,指缝间溢出压抑多年的呜咽。

跑道尽头,朝阳正撕开铅灰色的云层,而塔台顶端的红旗迎风猎猎招展。

——

时间过去了一个星期,南向晚的事情突然出现转机。

只见《人民日报》转载了《江州日报》的报道,并配发评论员文章《保护群众安全就是最大的政治》。

这可不得了啊,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件事情可是直达京市,并引起了上层的高度关注与赞赏。

当天下午,地委书记在常委会上点名表扬了“敢于揭露问题的同志”。

休假上班第一天,荣建业亲自到教育处宣布调查结束:“南向晚同志虽然方式方法有待商榷,但出发点是好的”。

他递还那份皱巴巴(他捏的?)的检查材料,脸上带着勉强的笑容。

南向晚懵逼地接过材料。

这、这多少有点意外了。

“我这是受表扬了?”她明知故问。

荣建业皮笑肉不笑:“是啊,你受表扬了。”

“那我不用再被提审了吧?”

荣建业敢打包票,南向晚这厮绝对是在故意洗涮自己的。

小人得志!

小人得志啊!

“不、用、了。”

这时后边两个尾随来探听消息的长椅干部,也赶紧喜不自禁:“那我们是不是也不用了?”

她这么混、这么能搞事的人都安然无恙了,他们这种小鱼小虾更不用说了吧。

荣建业转过头,恶狠狠地笑道:“倒还忘了,你们跟上,回纪检组接受调查!”

两人傻眼了。

他们是什么稀奇品种的池鱼吗?

露个头,这就被祸及了?

看着苦哈哈被带走的两位干部,南向晚为他们默哀了几秒。

随即她就在思考。

虽然她的确背后利用了自己的关系,制造了一些舆论风向,可她好像也没有能力能动用京市那边的关系吧?

办公室里,张处长如释重负地拍着南向晚的肩膀:“小南啊,这下可算雨过天晴了!”

周秘书也赶忙着给她泡茶压惊:“是啊。”

“你们说,我这是运气吗?”南向晚有些想不通。

小雨却高兴地拍掌:“管它呢,反正你没事就好了。”

也是。

南向晚想不明白,也没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

“为庆祝我平安无事,咱们今晚去国营饭店奢侈一顿。”

“好啊好啊。”

“行,下班后咱们就一起。”

——

深秋,教育处办公室的玻璃蒙着层灰扑扑的霜花。

南向晚握着红墨水钢笔,笔尖悬在文件上迟迟未落。

窗外的梧桐叶打着旋儿往下掉,又是一年秋了。

她望向落叶,内心不由得感叹,时间过得真是快啊。

她不会再这样等待了,或许曾经书中的内容已经变了,若今年再无他的消息,她就会……

“南副处,张处让您去趟会议室。” 老李来喊她。

南向晚回过神:“哦,好,我马上去。”

会议室里,张为民推来一叠油印资料,高兴地告诉她:“上头批了筹建教育装备厂的项目,工商局那边也推荐了家集体企业,说是能生产全市最便宜的教具。”

南向晚也挺高兴的,她翻开资料。

“维科教具厂” 的字样刺得她眯起眼。

三个月前,她刚查处了一起劣质课桌椅采购案,涉事厂家的名字,和眼前这个何其相似,没想到它还能死灰复燃?

“张处,这种皮包公司的产品,质量根本无法保证。”

她一口否决了。

张处:“我也知道,可这是魏局推荐的……”

果然是这个害虫。

南向晚考虑了一下,说:“我想,不如我们自己筹办一个教具厂,一手总比二手更便宜,不是吗?”

张为民有些懂她的意思了:“你是说拿批项目的钱去办厂?可这得麻烦很多,人员、厂址等等。”

“若为长久考虑,这事必须得这么办。”

若不独立,到处都是被人拿捏的把柄。

“那行,照你的想法来,那魏局那边该怎么回复?”

“我去给他说。”

南向晚特地打了一通电话,怀揣着不能光他恶心人,她也得叫他恶心一下的心态。

“喂,工商局魏局吗?我是南向晚。”

她倒不需要刻意给自己介绍,她相信魏康绝对不会忘了她。

电话那头传来声音:“南副处长啊,难得啊,这是有何贵事想起找我了?”

魏康的声音裹着笑,却像砂纸般磨得人耳膜生疼。

“魏局,是这样的,审批文件卡在贵局半个月了,可咱们这一批教育用具要得急啊。” 她瞥见窗台上结的冰棱,一副为难道。

“哎呀,这可难办呐!” 魏康故意拖长语调:“你们合作的那个教具厂的资质证明还没补齐,咱们工商局得按规矩办事不是?”

“是吗?”南向晚早知道他会这样说了。

她话锋一转:“我听说魏局与维科教具厂的老板走得挺近,你也知道近期我查处了一批劣质课桌椅的供应商,若这事牵扯到魏局……”

魏康猛地站起,眼神阴鸷:“南副处,你这就是血口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