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向晚一听,有了一定的猜想。
但不确定,再看看。
“老伯,听说南县乡前一段时间粮库遭了鼠患?我先前也听你说了,这田鼠不少,这事是真的吗?”
老汉不由得皱了下眉:“你打哪听来的?”
“其实我是农大调研组的。”她随便给自己编了一个身份:“听在粮食局里的高中同学说的,只是他说得挺玄乎,我还以为他在胡扯呢。”
老汉沉默了一下,他抓起斗笠重新扣在头上,佝偻着背往水田走去:“谁知道呢,既然粮食局的人说有,那就有吧,这日头毒啊,你们还是早些回吧。&34;
赵耕凑过来:“姐,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南向晚转身:“就是人不掺和这事,省得惹麻烦上身。”
他追上去,讶然:“他们是不是都被警告过啊?”
谁知道呢。
南向晚推着自行车按照原路线继续前进。
从压实的黄泥土路,走到变成碎石路一段,只见远处灰扑扑的仓库建设在杨树林后面,铁门此时打开,之前那些车辆正在进入。
南向晚见那些可疑的卡车果然是开来粮仓。
铁门打开了一条缝,搬运工来来回回,南向晚看见成堆的麻袋码到房梁,然后又被搬运到那个漆了白的货车上。
没等她看清,车上的货物装载完毕,铁门轰然闭合,震落门框上一串暗红色铁锈。
“这车不是粮食局的车吧,他们要将粮食运载到哪去?”赵耕奇了。
这时南向晚忽然问道:“你确定那些麻袋里的是粮食?”
赵耕一下被问愣住了。
“哈?粮仓不放粮食,能放什么?”
“谁知道。”
但过了今晚,她估计就能知道了。
“你们什么人?赶紧走,这是仓库重地!”
一声暴喝从旁边响起。
只见一个穿的确良短袖衬衫的男人从岗亭钻出来,四个穿胶鞋的壮汉也跟着涌出。
南向晚瞥见他胸牌上“粮站主任王德发”的字样,暗暗记了下来。
“我是农科院的,我是来”
“管你哪院的,赶紧走!”王德发挥了挥手,态度十分强硬恶劣。
赵耕立即冲上来:“你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啊,你这不就是粮仓吗?乍的,从边上走过都得被你们剥一层皮吗?”
“你怎么说话的你啊?来找事的是吧?”王德发怒了。
他身后的人也围拢了上来。
南向晚见对方人多势众,便拉住赵耕:“算了,我们先走吧。”
王德发瞪着他们的背影,露出一抹阴沉的神情。
这半个月来了三拨记者,两伙省里调查组的,虽然不知道这两人忽然来这嘎达干嘛,但肯定不怀好意。
不行,不能就这样放他们走。
两人刚走没多久,一个穿着褪色劳动布工装的年轻人从柳树后闪出来,他似乎很紧张,喊住了他们:“你们……是来调查的人吗?”
南向晚一怔。
赵耕眼神一闪烁:“你是什么人?”
“我是举报的人。”年轻人压低声音,他看了看四周围,朝他们招了招手:“你们跟我来。”
南向晚心头微动,推着车跟他拐进河汊子边的桑树林。
“您是来查霉米的事吧?”年轻人从工装裤口袋掏出包“大前门”,递给赵耕:“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赵耕朝南向晚看了一眼,却见她神色不为所动,只是平静地打量着那个年轻人。
“你是什么人?”
“其实……我是粮库质检科的。”
是吗?
年轻人又问:“同志您贵姓?您在哪个科室高就?”
“我……”赵耕看了一眼被晾在一旁当背景板的南向晚,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恐怕误会了。”南向晚这时出声了,但她却是一口否认。
“我们只是农科院的学生,不是什么调查人员。”
“你们别隐瞒了,你们说你们是农科院的学生,恰好我也有认识的人在农科院读书,你们是农科院哪位教授的学生?”他不信。
赵耕后背沁出冷汗。
他险些就全信了对方。
“马教授,马守诚。”南向晚直接报上大名,这人正是去年刚调任省粮食厅顾问。
倘若这人真是粮食局的人,肯定认识。
果然,她看到男人瞳孔微缩。
但即使南向晚这样说,他还是半信半疑。
他依旧忽略南向晚,只对赵耕说:“你们真不是吗?明明我都写检举信了,难道上面真不管我们下面这些人的死活?”
“你这话什么意思?”赵耕问。
他愁苦样:“其实我上个月验出两车皮霉变稻谷……我不想同流合污,所以现在在农机站打零工。&34;
“知道这事的人不少吧,为什么就你……”
“因为我弟弟在县中心小学念书。“他一脸愁苦的模样:“我不能叫这些霉米流放出去,害了人啊。”
年轻人突然抓住他手腕,往掌心塞了团纸:“你们如果要查真相,明早六点,就到这个地方来,我带你们去找证据。”
赵耕正要开口,南向晚突然按住他肩膀:“我们恐怕真的无能为力,不过,假如你说的是真的,我们会将这个重要消息替你传达给上面。”
年轻人闻言一滞。
这时对岸传来树枝断裂的脆响,他警觉地点了点头:“那一切拜托你们了。”
在他刚走,只见一个穿藏蓝中山装的男人已经踩着石墩过河。
他显然看到林子里的他们了。
“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男人长着一张凶狠的样貌,左脸的眉尾还有一道疤痕,但左胸却忠诚地另着枚褪色的国家像章。
南向晚随口回道:“路人。”
“这位同志,你又是哪个单位的?”赵耕反客为主。
男人突然抽出右手,指间夹着个牛皮工作证:“我是地区粮食局的调研员。”
咦,这么巧,又是一个粮食局的工作人员?
他看向南向晚,目光凝聚:“你们是不是来调查?”
南向晚跟赵耕对视一眼。
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该不会说,你其实是举报人员吧?”
男人一愣,那张严肃刻板的脸上布满讶然:“你们知道?”
很好,出现两个举报者了。
“刚才也有一个粮食局的人误会了,以为我们是暗中来调查霉米一事。”
他当即变了脸色:“你们信他了?”
赵耕终于反应过来,为什么刚才向晚姐一直阻止他承认了,敢情这事还得辨忠奸,识好人啊?
两个举报者。
谁才是真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