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所长一来,事情好像俨然又升高了一个重视度。
副所长戎鹏云赶忙迎上去,他眉目凝重,第一时间将手中文件递上。
所长倒没急着查看,他看了看围在门口的村民们,虽态度严肃,语气却温和说道:“请放心,我们会尽快核实情况,如果确实如你们所说,我们必然不会冤枉了好人。”
得到所长亲口保证,村民们的情绪才稍微平复了一些,但依然围在门口,不肯散去。
赵村长站在最前面,目光坚定:“那我们就等着你们放人。”
“对,我们不走,南向晚同志是为了我们村的脱贫致富才去采购猪崽的,她是我们村的恩人,我们不能让她受委屈!”
公安们看着这一幕,心里暗自吃惊村民对这个“南向晚”是如此拥戴。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团结的村民,更没想到一个看似普通的“投机倒把”案件,背后竟牵扯到国家扶贫政策,说不定还险些闹出了件大事。
——
审讯室内,被锁了一晚上的南向晚双手已经发青了,她一动不动地靠坐着,夜里寒气入体,下半身都几近麻木,头也有些晕晕沉沉。
“咔哒!”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南向晚,跟我来。”
封闭的室内,一下流泻进大片刺目的晨光。
南向晚偏过头,看向昨晚来审讯她的两个公安,一个人弯下腰拿出钥匙打开了她的手铐。
可她却一动不动:“我现在是不是已经清白了?”
一夜过去,她的声音显得有些嘶哑。
虽是问话,但她的神情显然是笃定淡然。
他们瞳孔一窒,她明明一直被关在这里,一步都没有出去过,她怎么就知道自己一定没事了?
吴建国说:“对,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了,你罪名不成立,赶紧离开吧。”
“那好。”
南向晚缓慢地站了起来:“现在……”
她的声音冷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既然已经证明我是无罪的,那我现在要反告诬告我的人。”
她此时的眼神锐利如刀,就像在黑暗中沉寂了一夜后,骤然出鞘。
它仿佛在告诉所有人,它出鞘,必见血。
负责案件的公安背脊一寒,之前虽然听她说过这事,可当时他们根本没将她的话当回事。
而现在,她分明刚脱罪,连口气都不歇一歇,就立即果断地进行反击,当真有一种狼性在身上。
“这个……你得先写个书面材料,我们得按程序来。”小年轻公安告诉她。
她点点头:“可以,我现在就写。但我希望你们能马上立案调查,诬告不是小事,这是对我人格和名誉的严重损害。”
这是她在敲打他们吧?
一定是。
吴建国意识到这个叫南向晚的女人不是个好惹的人,他说:“这个嘛,也得先看看证据充不充分,如果只是举报错误……”
南向晚打断了他的话:“那正好,我可以等在这里,如果他是举报错误,那就叫他出来跟我当面道个歉。”
她勾起嘴角,看向吴建国,语气里带着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他敢来吗?”
审讯室里瞬间落针可闻。
“行,你先写个控告书吧,我们尽快处理。”小年轻公安见气氛不对,赶紧从抽屉取出纸跟笔。
南向晚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腕,她坐到了审讯台的椅子上,拿起了笔,飞快地在纸上写了起来。
而她此时的手速跟不假思索的写作能力,都叫吴建国他们看呆了。
该不会是在乱写的吧?
可凑过头一看,直呼神奇。
她笔势雄奇,龙蛇竞走,竟比他们所长写的字更大气,而内容只读随便一行,就知有没有。
……想不到,她还是一个才女啊。
写完后,南向晚站起身来,把控告书递给他们:“我希望你们能尽快给我一个答复。如果派出所不受理,我会直接去找上级部门。”
吴建国率先接过控告书,他点了点头:“我们会按程序办的,你放心。”
南向晚拢了拢身上的军大衣,转身走出了看守所。
此时天已天亮,外面的阳光刺眼,可她却只觉得心中一片清明,且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明确清晰。
她想,上一辈子没有完成的事业,可能这一辈子还得继续下去了。
她会一路踩着这些“臭虫跳蚤”,“牛鬼蛇神”,然后攀登到他们永远都无法企及的地方。
“南向晚同志!”
“向晚同志。”
“向晚姐。”
南向晚听到了一群激动又热切的呼喊,她转头,当看到外面等候的赵村长跟一众村民时,难得愣了下神。
“你们,怎么全都过来了……”
乌泱泱一群人跑过来,赵村长上下打量她:“你没事吧,你脸怎么这么苍白啊?”
“还有你的手……”
南向晚的手被铐了一晚上,手腕处都被磨红肿了。
赵耕难受地抹了抹眼泪:“向晚姐,你受苦了,你饿不饿,你喝水了吗?嘴巴怎么都干起皮了?”
“我没事。”她失笑,冰霜融化:“我真没事,你们怎么都过来了,那村里的事怎么办?”
被人如此看重、如此关心,南向晚只觉心头一下暖了起来,人跟人或许都是这样一朝一夕相处起感情来的吧。
“放心,留了人看着的,等我们将你接回去了,这才能安心建设。”
南向晚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一圈,温和笑道:“好,那我们一起回去吧。”
——
另一头,当得知南向晚被放出来了,魏明远简直难以置信。
吴建国打电话告诉他:“明远,你说你,她是邓家坳扶贫项目的代理人,人干的那是合理合法的事,你这次可闯祸了。”
“表叔,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见义勇为,我根本没想害人。”魏明远还在那狡辩。
“我自然相信你,可是这事有点麻烦,因为她写了控诉书,还提起了反告,这事由咱们副所长接手了,我都没法,你要不还是自己投案自首,然后接受调查。”
魏明远一听这话,如坠冰窟:“我、我不去,我没错,明明是她犯了法,最后怎么就变成了我去接受调查?”
见他不听劝,吴建国也是动怒了:“明远!那个南向晚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她虽然是个女人,可是扶贫办、还有县里有人关注着她的情况,你最好就是听我一句劝!”
“咔”,对方挂断了电话。
魏明远这时候浑身发冷,他紧紧地攥着一支笔:“就算她反告又怎么样?她根本没办法证明我的诬告还是举报错误,我最终还是能够安然无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