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野征没有动容,幽幽黯深的眸子盯注着她:“你要说早就说了,之前以为你对她至少还会念着一点姐妹情谊,可现在看来是我错了。人我会自己去找,不必你操心。”
他转过的侧脸,线条刚硬如同刀刻,浑身满是对她排斥的淡漠与疏远。
这一次,南倩倩是真的明白,她跟顾野征可能再也没办法在一起了。
这种认知,几乎叫她承受着一种灭顶的绝望。
她脸色煞白,全身颤抖,甚至连哭都不会了。
良久,她木着脸,轻声道:“顾野征,你根本不知道我曾经经历过什么……我不会就这样放弃的,我也不会叫你跟南向晚好过的。”
她如游魂似的踏出一步,可临走之前,却是眼神阴鸷地瞥了南向晚一眼。
等南倩倩离开后,顾野征视线才瞥向南向晚打湿的腿:“你刚才故意的,是因为跟她之前的过节?”
前一句是笃定,后一句却是揣测她的意图。
南向晚这时候却沉默不语了。
南倩倩的确如她所料,当她重生而来的目标对她极尽厌恶,她梦想之中的人生计划失败,变得痛苦不堪。
但是她是个疯子,还是一个重生的疯子,她最后一眼好似在告诉南向晚,她也不会放过自己。
顾野征见她不答,也没有再追问。
反倒是南向晚,她看向顾野征,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你对她,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这句问话令顾野征心中莫名产生一种怪异的感觉。
天色渐暗,帐篷外风声渐紧,帐篷帘子在这时被人掀开一道缝,先蹿进来的是一头金毛,随之就是邓星洲裹着一身寒雨矮身而入。
“汪汪……”
鑫鑫找到了南向晚,高兴地围着着她翘起两条前腿,高兴地直叫“晚晚”。
“你怎么过来了?”南向晚揉了揉它湿漉漉的脑袋。
“没有它,我还真找不着你呢,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邓星洲瞪着她。
南向晚心虚地笑了笑:“遇到点事,不是故意离开的,我能找到你在哪里,所以……”
顾野征说过会为南向晚解释,当然不会置之不理:“我是顾野征,人是我带进来躲雨的,她腿脚不方便,在外面容易被人冲撞。”
“你、你就是……顾少将?!”
邓星洲这才认出人来,他大大地喘息了一声,一双眼睛亮得惊人,跑上前握手的时候差点带翻行军凳。
顾野征伸出一只手臂稳住他,邓星洲则趁机抓住他。
“我、我是邓星洲,芦山县的五道营地驯犬师,我一直久仰着您的大名,您的授少校照片就贴在咱们营地最显眼的地方!”他手忙脚乱地摸自己的裤子口袋,却啥也没摸着。
“我这还随身带着报纸上剪下来的人物简报……我忘了,我怕弄湿了,这次没带……”
“你冷静点。”顾野征按住他的肩膀。
两人虽是相近的年纪,可顾野征这一路走来的人生经历,跟邓星洲所经历却是天差地别。
因此两人之间,一眼就能看出一种阅历与沉稳的差距。
南向晚没想到邓星洲竟视顾野征是自己的偶像,应该是吧,这表现不就是小粉丝见到偶像的激动与兴奋吗?
“星洲哥。”她突然出声:“你克制点,别吓着人顾队长了。”
“啊,对不起!”邓星洲握着顾野征的手,虽然嘴上为冒犯道歉,但手始终不肯撒开:“顾少校,我一直想要见到你,然后跟你说,我会追随着你的步伐,永不气馁,为人民服务!”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整个人也如同起誓一样郑重。
南向晚从未见过这样的邓星洲,她不由得又看向顾野征,心里暗暗想着,原来他是这么了不起的一个人啊,连邓星洲这么傲这么不驯的人,都能拿他当成人生的标杆去衡量自身。
“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邓星洲中士。”顾野征也回以同等认真的鼓励。
“谢、谢谢。”邓星洲感动得都快哭了。
顾野征又看向南向晚:“并且,邓中士的妻子,也是一个令人敬佩的同志。”
邓星洲懵逼地抬起头,吸了吸鼻子。
南向晚胸口一紧,来不及喊停,就听到他傻呼呼地回道:“谁?我没结婚呢,哪来的妻子……”
他声音就像一串弹珠被扔进了铁盒里,叮叮咚咚地响起一片,将人的耳朵都被塞满了,再也听不见其它声音了。
南向晚指甲掐进手心,克制着紧张情绪。
而顾野征则愣住了。
只见邓星洲好像突然反应过来顾野征说的是谁,立即就向自己的“偶像”解释清楚误会。
“不是,她是我妹,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不是吗?
“这样啊……是我误会了。”顾野征突然开口,却让人听不出什么情绪来:“那她的爱人呢,他怎么会任由她一个人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邓星洲神经大条道:“晚晚的爱人他就是个混蛋,我妹为了他……”
南向晚这时候真想拿一根针封住邓星洲那张不肯闭上的嘴。
“哥,别再说了!”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直接喊停了他。
&34;她叫晚晚?&34;
呼啸的风声突然灌满帐篷。
南向晚僵在了原地。
此时她的心跳没有到达一分钟一百八十下她就不信了。
这时邓星洲这才后知后觉发现南向晚的表情不太对劲,她以前很少会用这种口吻喝止他说话。
显然,她这是不想让他跟顾野征说自己的事情。
他后颈渗出冷汗,想起晚晚好像跟他说过,她的丈夫也是一个军官,并且家中不简单,这顾上校听说也是来自沪市,说不准他们还认识……
他赶紧生硬地岔开了话题:“是啊,咱们乡下人十个叫小花,八个叫晚晚,这名字普通得很啊。”
可不能让晚晚的行踪被发现,再回到夫家那个“魔窟”当中。
受不了顾野征那审视、如鹰隼的眼神,南向晚瘸着腿,拉住邓星洲,眼神用力:“哥,我们该走了。”
邓星洲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言多必失”了,也重重点头:“对啊,我们得走了。”
“话说一半,你们就这么走了?”
身后一道漫不经心、却又带着那么点压迫感的声音响起。
两人同时再转过身来,恭恭敬敬地说着:“谢谢。”
邓星洲一本正经:“家里人还担忧着,我得将妹妹先带回去,就暂时不叨扰顾上校了。”
南向晚则死猪不怕开水烫:“我家里人还等着我回去,就不耽误顾队长忙正事了,谢谢……你的馒头跟稀饭。”
可顾野征不开腔,两人就不敢走。
“那我送送你们。”
两人闻言,紧绷的表情一下就都放松了下来。
三人一道出去了,不多时,顾野征独自回来。
当帐篷重新归于寂静,他摸出压在床头之下的一张报纸,只见笔墨版面最中间放着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身材丰腴的女人正侧坐在钢琴前优雅、沉浸地演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