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有栖鹤 作品

第一百九十章 她是自愿被杀的

赵怜月离开苏杭晚了苏念安两日。

她比苏念安更晚得知徐淑宁重病的消息。

毕竟,这消息最初本就是慕朝阳等人为了引诱慕夕颜而散布的诱饵,并非真的意在广而告之。

若非她在郑国公府有几名认识的侍女,恐怕她至今仍被蒙在鼓里。

接到信件的那一刻,赵怜月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她首先强压下心中的焦虑,迅速安排人将这个消息用最快的速度传往北境,告知霍雨婷。

徐淑宁对于雨婷而言,同样意义非凡。

做完这一切,赵怜月才片刻不敢耽搁。

徐淑宁是她在世界上最在乎的几个人之一了。

绝不能让她出事。

怀着这样焦灼的心情,当赵怜月风尘仆仆地抵达京城时,已是数日后的一个清晨。

她几乎是马不停蹄,连口水都没顾上喝,便直奔郑国公府。

跟着侍卫的带领,她到达了徐淑宁的院落。

透过窗望去只见徐淑宁正半倚在榻上,由侍女伺候着,精神状态看起来,似乎还好?

并不像是信中所说的病入膏肓。

赵怜月心中稍稍松了口气,但疑虑也随之升起。

看来,事情或许并不像自己想的那般糟糕。

但她也得确认一下。

整理了一下衣衫和发鬓,她走到门前,轻轻叩响了房门。

“徐姨,是我,怜月。”

“怜月?快进来。”

屋内传来徐淑宁的声音,并不像病重之人那般虚弱,只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还有听到赵怜月声音的欣喜。

赵怜月推门而入。

只见徐淑宁脸色虽略显苍白,但气色尚可,眼神清明,完全不像是身患重疾的模样。

甚至还在小口地吃着侍女递来的早点。

“怜月,怎么从苏杭大老远的跑回京城了?”

“徐姨,”赵怜月快步走到床前,关切地问道,“怜月在苏杭听闻您身体抱恙”

徐淑宁眼神了然。

“你听说我重病垂危,是吗。”徐淑宁的语气异常平静。

赵怜月微微一愣。

她敏锐地感觉到,眼前的徐姨,与她半年前离开京城时所见的心理状态很不一样。

那时,苏念安失踪疑似死亡的消息传来,对徐淑宁的打击是毁灭性的。

她整个人几乎陷入了一种半疯的状态,虽然在人前强撑着。

但私下里,赵怜月曾不止一次看到她呆呆地摩挲着苏念安留下的遗物,口中喃喃自语,眼神空洞而悲伤。

只有在面对自己和少数几个亲近之人时,才会勉强恢复几分往日和蔼可亲的模样。

但现在这份平静与淡然,又是怎么回事?

徐淑宁仿佛看穿了赵怜月心中的疑问。

她放下手中的糕点,挥退了侍女。

对着赵怜月招招手,示意她坐到床边来。

“怜月,来,坐这。”

赵怜月心中隐隐有种预感,徐姨接下来要说的话,恐怕非同小可。

她依言,乖巧地在床沿边坐下。

徐淑宁伸出手,轻轻搭在赵怜月的手背上。

徐淑宁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清晰,

“其实,我根本就没有生病。”

她顿了顿,“我的重病,是一个对慕夕颜的诱饵。”

“什么?!”赵怜月惊得差点跳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徐淑宁。

“慕朝阳,派人秘密联系我,”

徐淑宁的眼神没有任何波动,像是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他说,他有办法让那个害死我安儿的慕夕颜,得到应有的惩罚。”

赵怜月彻底傻了。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那那之后呢?”赵怜月的声音有些干涩。

“计划很成功。”徐淑宁的语气依旧平静,却透着一股令人心寒的决绝,“我亲自骗她喝下了慕朝阳准备的蛊毒。

她抬起眼,看向窗外,“她现在就在这座府里,躺在安儿从前住过的那个院子里。

“估计,时日无多了。她已经失去了记忆,一身武功也尽数被废。”

这个消息,如同惊雷般在赵怜月耳边炸响,震得她头晕目眩。

让她震惊的事情太多了。

那个曾经不可一世,几乎已经半只脚踏上至尊之位的九公主慕夕颜,竟然会如此轻易地就被人用这种方式扳倒。

“但是。”徐淑宁的眼神里,忽然闪过深深的迷茫。

“我的安儿终究是回不来了。”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哽咽,

“怜月,你知道吗?在她喝下那碗毒药的那一刻,我看着她倒下去,我心里想着,总算是为我的安儿报了仇,可是我的心,却一点都没有得到解脱。”

“为什么?”赵怜月下意识地问道。

“因为,”徐淑宁缓缓转过头,目光重新落在赵怜月脸上,眼神复杂难辨,“因为我觉得,慕夕颜她是自愿回来,让我杀掉她的。”

这句话,让赵怜月的心也跟着一颤。

“她似乎早就知道,自己回来会是什么结局。”

“从她踏进这个府门开始,我就能感觉到,她身上那股曾经自信的气焰消失了。”

“她看我的眼神,很复杂,有愧疚,有疲惫,甚至还有解脱。

“她接纳了这一切,平静的接受了自己的结局。”

“我在想,怜月,我做的,真的对吗?这样的结果,真的是安儿想要的吗?”

赵怜月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她太了解徐淑宁的本性了,那是一个骨子里极其善良,温和的好母亲。

做出这样的事情,对徐淑宁自己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折磨。妇人

“或许,谁都不该死去。”徐淑宁的声音越来越低,泪水终于无声地滑落,

“我的安儿不该,他是那么无辜,那么善良。”

“慕夕颜变成这个样子,也是一种命运对她的伤害。”

“而且,我现在终于想明白了,怜月。”徐淑宁抬手拭去泪水,

“其实,安儿他是自杀的,对不对?他选择用那种方式离开,就是不希望看到我们任何一个人,为了他再去相互伤害。”

“他留下的那封信,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过度的同理心,此刻对徐淑宁而言,成了一个沉重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