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段时日,胡惟庸不复往昔沉稳,平添几分浮躁。看来,胡惟庸实己有些迫不及待了。
胡惟庸自李府离去后,旋即遣人传信至辽东,联络其预先安插于彼处之官员。
扬州之杨宪,闻辽东诸事,心中颇感郁悒。其于扬州己倾尽全力,然扬州民生复苏之况,仍进展迟缓。
彼时,杨宪向朱元璋夸下海口,言称三年之内,必使扬州焕然一新。如今观之,实乃自己过于托大。
杨宪这副愁苦之态,被其下属瞧在眼里。旋即,有下属建言道:“知府大人,莫若从他处购粮,以充赋税。届时朝廷见账目可观,亦会心生欢喜。”
杨宪摇头道:“此举断不可行。倘若为陛下察觉,丢官尚属小事,稍有差池,恐有性命之忧。”
杨宪欲向刘伯温求助,然又碍于颜面,实恐刘伯温因此对己失望。
未几,数日之后,刘伯温致信杨宪,信中提及,是否可向常孤雏索求些许粮种,借此助力扬州农耕之恢复,以促其速行。
于彰显个人能力与体恤民生二者之间,杨宪择前者。遂婉言辞谢刘伯温之美意。
刘伯温得杨宪回书之后,知其心逞强好胜,遂复修书一封,送往扬州。
刘伯温于书简之中唯书一言:“为官者,为百姓乎,为己之仕途乎?望自审之。”
杨宪览书毕,如梦初醒,遽复书于刘伯温,乞其向辽东求粮种。
刘伯温既得杨宪回书,旋即入宫,求见朱元璋。
然刘伯温不知者,其与杨宪书函往来,早为都卫司之人截获且阅之。此即言,朱元璋亦知晓矣。
及朱元璋召见刘伯温,闻其欲向辽东借新粮种,以供扬州百姓植种。朱元璋乃问:“此事缘何非杨宪上奏?”
刘伯温对曰:“杨宪性急,若不得新粮种,恐扬州百姓遭官府苛敛之苦。”
朱元璋未语,以其对杨宪之印象,此人与胡惟庸略类,皆为汲汲于功名、拼力攀进之辈。
如此之人,朱元璋心内实非喜爱,然颇有用处。朱元璋己筹谋渐次擢升胡惟庸,而杨宪恰可一并拔擢,以制衡胡惟庸。
然刘伯温之坦诚,仍令朱元璋颇为欣悦。未曾料及,辽东之行后,刘伯温竟改变良多。
相较胡惟庸,杨宪所得助力稍寡。今之扬州,虽渐有起色,然尚难达令人耳目一新之境。
朱元璋道:“此事倒非不可行,然切记不可张扬,当低调为之。”
刘伯温躬身道:“臣遵旨。”
朱元璋之意,刘伯温己然领会,料想朱元璋恐其他地方知晓后,有人以为其存偏私偏爱之嫌。
然刘伯温亦思及另一可能,即朱元璋或欲扶持杨宪以制衡淮西。
若为后者,恐杨宪己然沦为朱元璋之棋子矣。
对此,刘伯温亦无良策,当下唯可行一步看一步。唯愿杨宪获擢升之后,切勿得意忘形。
朝堂争斗,不比沙场征伐。沙场之上,乃明刀明枪相较;然朝堂斗争,实乃暗箭难防也!
此番助力杨宪,日后恐难免为人所议,然为扬州百姓计,刘伯温亦甘愿为之。
刘伯温离宫,归至居所,旋即修书一封,遣人送往辽东。
常孤雏得刘伯温书函后,旋即派人备下杂交水稻种子,着人送往扬州。至于未送土豆与玉米,盖因恐予杨宪以托辞借口之由也。
日后若为人提及此事,杨宪亦可托辞称,此乃商人携归,而非常孤雏所赠。
刘益向常孤雏问道:“侯爷,您竟这般应了刘伯温之请,倘若朝堂他人察觉,岂不致遭人攻讦?”
常孤雏道:“无妨,权且借此观那杨宪应变之能。”
刘益疑惑道:“侯爷,此是为何?”
常孤雏道:“今朝堂争斗之苗己现,淮西多武勋之士,为争话语权,势必打压他处文官。杨宪乃刘伯温门生,若能顺遂成长,便可制衡淮西。”
刘益面露犹疑,嗫嚅道:“可……可侯爷您不也是淮西之人吗?”
常遇春系淮西人,常孤雏身为养子,自是同属淮西。刘益实难领会,常孤雏缘何要针对淮西。
常孤雏朗声道:“吾乃大明之臣,非独为淮西之人。”
刘益恍然大悟,方知常孤雏此举乃是站于皇帝一侧。
难怪常孤雏于辽东能放开手脚有所作为,若无朱元璋之信重,决然不能至此。
今常孤雏身为封疆大吏,难以及时应对朝堂之攻讦,实需有人于朝堂充作喉舌。
淮西势力庞大,于朝局颇为不利,是以常孤雏顺应朱元璋之意,襄助杨宪一二。
然常孤雏仍忧杨宪难托重任,遂令特勤组之人与运载种子之车同行,将书信交予杨宪。
常孤雏料理完公务,刘三匆忙入内禀道:“侯爷,赵姑娘又在外头候着您了。”
常孤雏略感烦扰,却仍携刘三步出府衙,行至门口。但见观音奴正低头注视双足,手指不自觉相互搓弄。
观音奴闻得动静,急忙扭头望去。 观音奴疾步至常孤雏身前,嗔道:“你竟如此避着我?”
常孤雏面露无奈,问道:“你意欲何为?”
观音奴道:“你往我处吃上一顿饭,我便半月不扰你,可好?”
常孤雏应道:“好。”
观音奴见常孤雏应允,顿时笑逐颜开,满心欢喜回转庄园,即命人备下酒菜。
未几,丫鬟向观音奴禀道:“侯爷到了。”
观音奴赶忙出门相迎,岂料,常孤雏竟携蓝玉、刘三等人同至。她本欲与常孤雏独处,而非招来这一大群人来蹭饭!
常孤雏见状,问道:“怎的?不是你邀我前来用饭?何故面带愠色?”
观音奴气道:“吾唤你来用饭,并非叫你带人来白吃白喝!”
常孤雏道:“既如此,那便作罢。吾生性怯懦,实不敢与你单独共处。”
言罢,常孤雏便欲离去。
观音奴赶忙追上前去,拉住常孤雏道:“吃,都吃,这般总行了吧!”
于是,常孤雏偕蓝玉等人享用了一顿美餐,唯独观音奴食不知味,难以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