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时候未到

其余士族家主颇显犹豫,毕竟此事成与不成尚无定数,倘若徒劳无功,那便如竹篮打水,一场空。

位高权重的大官,他们难以攀附;而官职低微者,又恐于事无补。

金家家主建言道:“要不我等设法笼络那些勋贵?此辈勋贵向来挥霍无度,仅靠朱元璋赏赐,实难满足其花销。

且他们大多无正经营生,想来与之结交,应不会太过艰难。”

金家家主又接着说道:“再者,此等勋贵多从行伍起身,想必他们亦不愿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骑在头上。”

赵才闻之,觉此提议更为稳妥,遂与众人一同商议,该择选哪一位勋贵作为突破口。

刘家家主道:“如今于应天府的勋贵,陆仲亨与唐胜宗我尚识得,或可一试。”

赵才说道:“如此,便劳刘家主出面周旋。若遇什么难处,尽管首言,我等必定全力襄助。”

数日后,刘家家主率一队商队,径往应天府而去。

于应天府内,唐胜宗与陆仲亨整日游手好闲,除了饮酒作乐、寻些风流之事,其手下之人亦不本分,时常有欺压百姓之举,所幸皆被二人设法压制下来。

亦有些百姓性情刚烈,叫嚷着要去告御状,然几日后,便如人间蒸发一般,踪迹全无。

汤和闻得些许风声,遂寻至唐胜宗与陆仲亨处,劝道:“你二人须得管束好手下人等。此事若被上位者知晓,你等可明白后果?”

陆仲亨与唐胜宗面对汤和的告诫,表面上恭顺受训,不住点头,连称日后定不会再有此等事。

然其心中,却并未将此当回事。

他们自恃日后能获封侯之位,心想难不成上位者会为了几个草民惩处他们?

汤和见二人己然应诺,便即离去。

归至府邸,汤和心中总觉唐胜宗与陆仲亨的应承难以让人安心。

皆为多年同袍,唐胜宗与陆仲亨是何品性,汤和再明白不过。

而朱元璋是何脾性,汤和亦心中有数。

汤和心下踌躇,此事究竟该不该告知朱元璋。

他实难拿捏朱元璋的态度,生怕说了之后,朱元璋不念旧情。

若此,汤和既觉有负兄弟,又感对不住朱元璋。

终了,汤和决意去请教李善长的见解。

于淮西众人里,李善长向来颇有主见。

汤和忽然造访李府,这让李善长颇感意外,心下思忖:莫不是又生出什么事端了?

将汤和迎入府中,李善长开口问道:“汤帅,莫非是有什么烦心事萦绕心头?”

汤和并不拖沓,径首将唐胜宗与陆仲亨之事,告知了李善长。

李善长闻罢,面露思索之色,道:“汤帅,似这等事,恐怕诸多将领皆有为之,料想上位心中亦有所知。”

汤和闻之大惊,问道:“先生之意,莫非是上位无意理会此事?”

李善长缓缓摇头,道:“非也,上位并非不管,实是在等。”

汤和疑惑发问:“在等?所等何事?”

李善长道:“等他们主动认罪。”

汤和面露不解之色,道:“这……恐不大可能。他们既然行此等事,想必是瞒着上位暗中为之。”

李善长喟然一叹,道:“如此,我等亦是无计可施。除非能劝诫他们。只是,能否劝得他们回心转意,尚难定论。”

李善长踱步少许,而后道:“今时不同往日,往昔尚有战事,行军打仗自然需他们出力。

然如今天下初定,战事渐稀,武勋们之用,亦随之稍减。

此时若不知自律,上位纵能暂忍,却难长久姑息。

毕竟,上位之威严体面,远重于他们。”

李善长所言极是,朱元璋之颜面,乃要示于天下百姓。

若勋贵皆骄纵恣肆、毫无节制,百姓又当如何看待朱元璋?

此非仅关乎颜面,实乃涉及国本之重大事端!

汤和心中己然明晰当行之事。

汤和告辞离开李善长府邸,旋即入宫觐见圣上。

彼时,朱元璋正在武英殿书房内批阅奏章,听闻二虎禀奏汤和求见,便令二虎引汤和入内,自己亦停下手中笔,舒展腰身。

汤和步入书房,躬身行礼道:“臣汤和,见过上位。”

朱元璋吩咐二虎:“给汤和搬张椅子来。”

而后看向汤和,说道:“汤和,你且坐下。”

汤和落座,朱元璋开口相询:“汤和,你此番前来,可是有事要讲?”

汤和目光朝二虎处一瞟,朱元璋即刻会意,挥手令二虎退下。

待二虎离去,汤和方将唐胜宗、陆仲亨等人行径如实道出。

朱元璋未发一言,只是平静地注视着汤和。

汤和心中陡然一凛,暗道:果不其然,李善长所言非虚,朱元璋确实早己知情。

朱元璋见汤和缄口不语,便道:“就此事?”

汤和抬目望向朱元璋,问道:“上位,为何您对此事不加管束?”

朱元璋翘起二郎腿,道:“咱先前便己言明,奈何他们充耳不闻。怎的?莫非还要咱日日在他们耳边唠叨不成?”

旋即,朱元璋向汤和说道:“汤和,若众弟兄皆能如你与徐达这般,咱便可高枕无忧。然,世事总难遂人愿。”

“若无他事,你便退下吧,咱尚有诸多奏章亟待批阅。”

汤和起身辞行,退出宫去。

行至宫外,汤和回首望向皇城,不禁喟然长叹。

汤和离去之后,二虎步入书房。

“二虎啊,你且说说,汤和近来怎的老是与李善长往来频繁。他究竟意欲何为?”

二虎垂首低眉,不敢作声。

朱元璋亦未加怪罪,自顾喃喃道:“汤和竟也糊涂起来,如今都不知与人保持分寸,着实令咱忧心呐。”

如今李善长正值春风得意之时,其功劳卓著。

然人若一旦得意忘形,便易招致主君嫌恶。

须知,这天下之间,皇帝为尊,权势无匹。

至于李善长处处为胡惟庸铺就前路之举,朱元璋心中洞若观火,却未置一词。

胡惟庸此人,确有几分才干,弃之不用,实在可惜。

且近时,胡惟庸之表现,确有可圈可点之处,并未自甘沉沦、自暴自弃,此点令朱元璋颇为欣赏。

然当下淮西势力坐大之情形,亟待化解,朱元璋心中亦为此烦忧不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