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在驿站休整住了一夜,第二天便启程出发。
马车上,阿梅舒舒服服枕在安生的大腿上,身下是厚实软绵绵的毛毯,她正抱着一个话本慢慢翻看着。
安生眉眼低垂,手指灵活麻利的剥着小案桌上的瓜子仁,然后一点一点喂到阿梅嘴里。
走在官道上的马车很是平稳,马车内更显宁静。
不知走了多久,车外传来小郑子的声音。
“大人,内行厂这几两日的公文送过来了,请大人过目。”
修长的手指将车帘撩起,露出安生阴沉的面容。
此时的安生薄唇紧绷,仿佛非得这么抿着,才能忍住那些暴戾的情绪,黑眸阴险森冷地盯着小郑子半晌。
这目光,看的小郑子心里一个咯噔,忍不住浑身发颤。
这时正枕在安生大腿上的阿梅动了动脑袋,好奇的抬眼望去,目光从话本移到安生的脸上,然后顺着他的目光落向车帘外。
以阿梅的角度自然看不到小郑子的脸,她觉得无趣,又不想起身动弹。
就见安生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呈给咱家。”
小郑子赶忙将东西呈给安生,下一刻便脚底抹油。
安生冷笑一声,将车帘放下,等再垂首对上阿梅好奇的视线,整个面容顷刻柔软又温和了下来,他解释道:“内行厂的重案要案还是得咱家亲自过目批准,咱家处理一下。”
阿梅赶忙坐起身来,一边麻利的给安生准备笔墨,一边又忍不住撅着小嘴儿嘟囔出声:“陛下也真是,都安排夫君出来做钦差大人了,这内行厂的活计还落不下,这般夫君不就是一个人做两份工了么。”
安生手里握起毛笔,忍不住用笔杆轻轻敲了下阿梅的小脑瓜,幽幽开口:“小傻瓜,你看不出来咱家这般是乐意至极的么,谁又会嫌弃手中的权势多呢。”
阿梅眨眨眼,又眨眨眼,最后乖乖哦了一声。
安生开始批注公文。
阿梅在夫君办公的时候绝不叨扰他,她先是歪着脑袋盯着安生看了好一会儿,又看了一会儿话本,再吃一会儿零嘴,最后觉着困了便伏在那铺的厚实柔软的毯子上眯了一会儿。
安生缓缓翻看着,批注着,又一次在文书上定下全族诛杀的裁定后,他那漆黑的瞳孔渐渐带着可怕的恶意。
似乎想到什么,他勾起唇角,眼底却是附骨之疽的阴冷,那双黑眸幽冷得如同噬人的怪物,他似乎在笑着,却带着一种极其扭曲的古怪病态。
安生忍不住磨牙,只有杀戮,才能将他那嗜血狂躁的暴戾压在冷白皮囊里。
贪念与杀戮,是多么丑陋,负面的情绪。
可他从来都是这般,心狠手辣,暴虐无道,他一向如此,非常享受,乐得其中。
突然。
细小软糯的呼噜声传来。
安生低头,目光落在阿梅恬静天真的睡颜上,原本狠戾的眼神渐渐松动,眼底的寒意一点点收敛,内心在一瞬间收缩并柔软了下来。
爱怜,满足,欢喜,更多的是那滚烫的热意。
着实快意!
这激烈的情感冲撞让安生深呼吸了几次,才压下心中这种澎湃中带着欣喜的潮涌。
而后他轻手轻脚将大氅敞开盖在阿梅身上,动作尽显呵护与柔情。
——
阿梅醒来的时候马车内已经没有安生的身影。
马车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她坐起身伸了个懒腰,整理好仪容,就从马车内下来。
武大带着两位婢女跟了过来:“夫人,大人去那边帐篷议事去了,走之前吩咐奴才,若是大人还未回来夫人便醒了,就由奴才引着夫人过去大人那边。”
阿梅点点头:“那我们过去吧。”
阿梅跟着武大到了帐篷处,刚掀开帐篷帘子,就听那熟悉中又带着尖锐狠戾的哼笑声传来:
“哼,都说了一朝天子一朝臣,陛下的意思大家心中有数,你祖父如今竟还拿先皇说事,若真如此爱重先皇,谭首辅当初先皇殡天之时何不一同追随先皇而去!”
此话一出,谭砚知当即惊怒交加,涨红了脸道:“安大人,你!你说这话!当真不讲道理,有失体统!”
安生似笑非笑:“本官实话实说罢了,谭大人不爱听就滚出去,顺便通知一下你那祖父,别拿那官场端水的那一套来糊弄本官。就说本官给他的忠告,想两边都不得罪那就做好两边谁都得罪的准备!”
谭砚知一下站起身来,到底还年轻,哪还有平日那稳重端着的态度,他胸口剧烈起伏,俨然一副气坏的模样:“你!”
安生的眼眸里,流淌处某种呼之欲出的恶意,他眯了眯眼角,释放出危险的的信号。
阿梅就在这时踏进帐篷内,她眉头一挑,唇瓣上下张合。
众人便听一道干脆又带着奇异安抚效果的女声传来:
“议事就议事,都发这么大火做什么。”
说着,阿梅抬眼对上安生的视线,她眨眨眼:“我饿了,老爷,咱们什么时候开饭呀?”
……